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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乾清殿出来,萧瑟冷风吹醒了沈央央有些恍惚睡意的神智。
她晃神之时,一件宽大外衣就已经披在了自己身上,那外衣上有着沈央央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她抬眸,商序的侧颜在月光下愈发皎洁清净:“夜里风大,央央多保重身体。”
沈央央一愣。
他很少会说这样关心贴切的话,前世更多时候,是沈央央总追在他屁股后面跑。
多讽刺啊,当她不再满心满眼都是他,围着他转的时候,竟然他也学会关心人了。
从前她最想要商序能够将全部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可是重来一世,她已经不再需要了。
接着,她就解下了身上的外衣,递给了商序:“如今我已经不怕冷了。”
商序只觉得今日没有趁她的心意,沈央央心中不满,又闹小脾气了。
他蹙眉,欲要解释:“央央,那日在长渊殿,我没有回答的话,其实是——“好了!”沈央央打断他的话,一双眼睛干净澄澈,还是那个坦坦荡荡的沈央央,却再没有了对商序的思慕,她唇瓣张合,轻声:“商序哥哥,你我之间不必再讲那些从前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连同那些旧日回忆,沈央央都不会再认了。
陈嬷嬷从后面小跑跟上,沈央央要走了。错身之际,她对商序轻声道:“从今往后,便唤我朝阳公主罢。”
商序并没当回事的一句话,在多年之后得到了印证,他与沈央央,只是殿下与臣子,再不是央央与商序哥哥,他们二人,原来从这一刻起就已经再没有了缘分,只是后话了。
沈央央回到朝瑰阁,便做出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决定!
“去圣人的藏书楼里搬些有用的书来,再去我的私库里将他们送来的笔墨纸砚统统都送去偏殿。”沈央央发号施令,朝瑰阁一众人等有些摸不清头脑。
连从小看着公主长大的陈嬷嬷都一愣,她想,难道是公主开窍了?若是准备好好温书,那圣人和夫子得有多高兴,别说先前将藏书楼的钥匙给了公主,如今就是要谁的脑袋圣人也是肯摘的,只要这位混世魔王好好念书,什么都不叫事。
只是下一秒,陈嬷嬷的愿望注定落空。
因为沈央央哼哼两声,气定神闲地说:“我要让江碎壁参加今年秋闱。”
秋闱在八月,历届学子都是十年磨一剑,准备良久,如今她嘴巴张合就要人三月内习完旁人几年温过的书,去参加今年的秋闱,那可真是天方夜谭了!
更何况,江碎壁自幼体弱又是个先天不足的,郡主娇养还来不及,又怎舍得让他受寒窗苦读之苦?
陈嬷嬷一脸忧愁,跟在她那胡闹的主子后头,一干人等大摇大摆的进了偏殿。
朝瑰阁偏殿。
江碎壁刚刚用过晚膳,见公主前来,赶忙起身行礼。
他的气色比前几日好了不少,宫里的太医本就是个中圣手,更别说这流水一样的补品了,就是个废人,也给堆的面色红润,气血十足了。
跟着沈央央一块儿进来的,自然还有那几大箱子的珍贵藏书和那些上好的笔墨纸砚。天家贵女都不屑一顾的东西,就是那些藏书放到寻常人家,都是有市无价。
而这些,被沈央央统统送给了江碎壁。
少年骨骼清瘦,站在这堆得如山高的箱子面前,显得弱小伶仃又可怜。
更兼混蛋公主的恶语威胁:“今年的秋闱你要是丢了本宫的人,那......”她故意拉长音调,显得江碎壁更像是朵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小百花了。
但只有沈央央知道,前世的江碎壁是治世之能臣,文能七步成诗,武则平疆定天下,沈央央相信,区区秋闱,还难不倒江碎壁。
当然,沈央央其实也不知道江碎壁究竟是何时才显露那通身的才能的。但是现在,江碎壁只要知道一点,他的背后是沈央央,整个大胥最尊贵的女人,沈央央想亲手送他锦绣仕途,那便是谁都无法阻挡的,就连商序,都不行。
她清楚记得商序在这场秋闱中大放异彩,也让爹爹头一次刷新认识,不是以故人之子商序的身份,而是秋闱第一名,解元商序,在后来参加会试殿试之时,商序连中三元,商序通过攀高枝得来的不正当的身份地位等等传言,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只是那时叶滢也早已出现在商序身边,他夫妻二人自叶滢出现后便矛盾不断,沈央央也无心再考虑这些了。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商序此人,确有才能。
但有才能又怎样?沈央央看不惯他,就是要亲手再扶起一个能臣来与他作对,商序能连中三元,央央相信江碎壁一样也能。
也能......吧?
央央看着江碎壁风一吹好像就要倒下的小身板,十分不信任地问:“你的身体,不会支撑不住吧?本宫托付给你的事,你可不要掉链子呀。”
江碎壁乌黑黑的瞳孔正对沈央央,央央这才发现,江碎壁是比她高的。
对方俯身跪下来,郑重其事地道:“公主吩咐,不敢言托,玉儿谨记公主吩咐,定会好好准备乡试的。”
听他唤自己玉儿,沈央央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她虽然身体还是个方才十六的女孩子,可灵魂已经是经历磨炼和洗涤的成年人了,看到江碎壁神情这样认真郑重,忍俊不禁道:“你明白就好。”
“殿下......”江碎壁蹙眉叫住她。
他不曾起身,就维持着那个伏身低拜的姿态,“能否容玉儿回家看看,多日未归,家中还有母亲在堂,唯恐她思虑过多,担忧玉儿。”
沈央央转念一想,心中有些悻悻。
这件事本就是她做的不对,当街将人鞭挞在地,还趁人昏迷带进了宫里,虽说是打着为他治病的旗号,可他身上的伤病,有一丢丢也与沈央央有关,江碎壁如此坦诚真切,好像显得她沈央央不是个东西了。
她轻咳两声,“你想归家吗?”
江碎壁抬头,似是没有听明白她说归家的意思。
沈央央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那便回家去吧。”
......
天衢十三街,青容巷。
安宁郡主与其子江碎壁就住在这条巷子的最里面。
关于江碎壁的归家,这条巷子里的权贵官宦人家都众说纷纭,有说是遭了公主厌弃的,也有说是安宁郡主想攀高枝没攀上的,怎么说的都有,可是当江碎壁真正归家的这天,他前脚刚进家门,宣旨的奴才后脚就登门了。
公主赐下的补品宝贝流水单子一样念不完,东西一担担往郡主府里抬,念到最后夏至口干舌燥,最后一车绫罗绸缎都还未入府。
公主出手,令人瞠目结舌,胆战心惊。
安宁郡主与儿子面面相觑,她是个妇道人家,究竟不知这大胥有名的混账公主这番作为又是整什么幺蛾子,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公主没有厌弃江碎壁,不光没有厌弃,显然还喜欢的紧。
这青容巷里住了不少朝中大臣,一整条街的人没有一个看不见的,众人心思各异,从郡主府外路过的人今日都格外的多了。
不管安宁郡主怎么想,江碎壁面对这样的“重视”可以称得上是荣宠不惊,他撩袍下跪,高呵:“江碎壁叩谢公主隆恩,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等沈央央的人走了以后,整个郡主府上下都开始打点收拾公主送来的东西,安宁郡主抓住儿子的手腕,一时有些忧虑:“宫里那位,当真说容你回家了?”
江碎壁也没想到。他本以为能回家看看都已是痴妄,没想到公主直接恩准他回家准备秋闱乡试。
江碎壁点点头,安宁郡主语重心长,对他说公主此人行事诡谲恣肆,千万不要再招惹她了,可江碎壁却打断了母亲的话,他沉吟片刻,才道:“公主并非如你们所说如此不堪,这样的话,母亲往后莫要再说了。”
江碎壁撂下一句我去温书了,便撇下母亲进屋去了。
这下倒换成安宁郡主满脑袋问号了。进宫一趟,怎么她的儿子也有些不一样了呢?
公主将郡主之子送回了青容巷,且赏赐了无数珍宝的事情风吹一样传遍了整个禁庭,长渊殿也不例外。在暗牢中受尽苦头的朗月低咒道:“这公主行事果真恣肆妄为,前一秒还对咱们公子爱的不行,下一秒又去讨好别的男人了,她这样的脾性,也不怕哪一日被人厌弃,成了下堂弃妇。”
“朗月!”商序呵斥,“休要胡言。”
朗月满脸不忿,没过多时,去取晚膳的长风也回来了。他一迈进殿门便愤愤:“这宫里的奴才们惯会见风使舵,公主日日登门的时候什么好的也紧着长渊殿,如今公主不来了,连膳食都糊弄了。”
一开始还有些荤腥,到后来连米粥都是凉的了。
宫里清冷,正经的两位主子就是圣人与公主,东殿的人最是有眼力见,贵人不喜的人,他们自然也不喜,唯恐不能讨得公主欢喜,长风去御膳房的时候东殿的管事公公也在,他听得分明真切,那奴才趾高气昂地对长风道:“又不是正经主子,什么阿猫阿狗的也能使唤上咱们了。”
长风气的火冒三丈。
商序却点头应下:“他说的不错,我的确没什么身份待在宫里,能够安稳度过这许多年,也是承蒙圣人垂怜。”长风还想说什么,却被商序轻飘飘投来的一眼而止住话茬。
公子雪魄冰晶,自非寻常俗人能比。
商序推开门,那只鹦鹉显得有些蔫嗒嗒的,他给鹦鹉喂食,却发现食槽满着,那只鹦鹉却不怎么吃东西了。
屋檐廊下,竹影潇潇,商序垂眸,逗弄这只鹦鹉,它却连“笨蛋商序,又不理我”这样的口头禅都没力气喊出来了。
鹦鹉病了,人呢?
人好像也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