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敲闻言心里砰砰跳了跳,顺着江洲的目光看向宋云遏捧着茶盏的手势。
他虎口分开,二指握杯侧,一指拖盏底,是典型的名家人吃茶的“三龙护鼎”之势。
然而被如此怀疑,宋云遏却总是能保持面上最淡然的神色。他小口地啜完热气腾腾的兰雪茶,放下杯盏,这才不疾不徐应道:“江公子此言,是高抬鄙人了。”
“不过是早年间,我曾在江湖游荡过数十年。”
“其中去江南的次数也算是……数不甚数罢。”
“江南向来茶业发达,那处的茶坊,不止卖名茶,通常还会有茶饭量酒博士,都是些瓜枣点心……”宋云遏开始慢条斯里地“赘述”江南的茶,谢玉敲听了半晌,终于无奈,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
宋云遏这才轻笑一声,接着道:“也由此,我识得了一些茶客,这种吃茶手势,便是他们教给我的。”
江洲这才了然的“噢”了一声,面状恍然,道:“是我不懂你们江湖浪客了……没想到,你们生活竟是如此恣意。”
谢玉敲这才松了口气。
她虽与江洲在此喝茶有小会时间,但对此人的警惕心并没有落下。
特别是宋云遏方才匆匆而来,定然是有了关于江洲的不好推测,才会那般的心急如焚。
只是,江洲也是个话多的人,从坐下吃茶到现在,聊的全都是些闲情趣事,这会江湖聊完,他忽然转了话口,看了眼谢玉敲,问:“那你和谢姑娘,又是如何相识的?”
谢玉敲猛的听见自己名字,她回过神,宋云遏已经接上了话:“这便说来话长了。”
“你俩是刚认识的?”江洲问。
谢玉敲眉峰一皱,心道江洲这话问得既到点上,又很高明。
宋云遏摇头,手里的扇子在掌心里点了点,否认了:“不是。”
“我和玉敲姑娘,认识了也得有个……十几年吧。”
江洲提了兴趣,倒茶的手放下,人坐直,“哦?竟有这么久?”
“幼时,我曾在京都一家酒楼中不甚与家中小厮走散。”谢玉敲抬眼,问江洲,“不知道江公子可曾去过京都?”
“不曾。”江洲遗憾摇头,“家中规矩甚严,我连贵安都未出过。”
规矩甚严?
谢玉敲手指又在桌上点了点。
节度使江青贺人看起来忠厚老实,并不像是那种会威严苛责的人,所以江洲此话,她心中觉着疑惑颇多。
但还得继续解释道:“京都市坊排布规矩整齐,一共一百一十八行,一百一十八列,四角为上古四兽镇压,此种排布紧密严实,鳞次有序,然而也导致每一道街的布局,是完全相同的。”
她说到这有些赦然,扭忸捏捏了好一会,才继续道:“我一直不太识得京都的路况,偏生那一日,我去的还是离家较远的街坊,和小厮走散,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幸而遇到了正在茶楼中吃饭的青冥。”她微微一笑。
江洲失笑,点头道:“此中竟有如此机缘……不过,聊了这么久,我才知公子大名,青冥,是青天之意么?”
宋云遏将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道:“我是个孤儿,小时候都是没有名字漂浪,后得贵人相助,便赐予了此名字,青冥。”
江洲大笑,倒是有江湖人的豪迈爽朗,“好名字!是个好名字!”
“如此说来,你和谢姑娘便是以此结缘的。”他笑完却是一声叹息,“也难怪,我看你们之前的亲昵,并不像是刚认识的朋友。”
“不过——”
他突然话锋一转,笑着的眼睛严肃了几分,又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看了眼垂眸的谢玉敲,说:“世上人心最易变,人的习惯都可以随意改变,更遑论别的。”
他见对面二人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声,又松了劲,推了推一路小心翼翼护来的桂花糕,说:“你们多吃一点吧,如今贵安水患深重,接连的雨天,粮库除了亏空,便是剩下一些烂掉的米黍......我这些都是用府中快要发霉的面粉自己做的,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谢玉敲没有拒绝,拿起一块,惊奇问道:“没想到,江公子竟会这种细致的点心活。”
“家父从前很爱吃这桂花糕。”江洲目光飘远,“小时候我同他并不算亲近,但小孩子嘛,总是想要讨好自家威严的父亲,便去学了做这糕点。”
“不过那时候,父亲每回吃到我做的桂花糕,是真的高兴。”他悠悠长叹,倒完最后一杯茶,“终究是时移事易,父亲如今,连桂花糕也不爱吃了......”
说罢,他站起来,像是完成任务般又叹了口气,然后微微躬身,朝谢玉敲和宋云遏道:“今日便到此,江某很高兴识得二位,我稍后还有要事,便先不叨扰了。”
他来的匆匆,去也匆忙。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松林间,谢玉敲这才彻底软了身子,懒洋洋地靠上了宋云遏的身侧,问他:“香山阁可有发现?”
宋云遏将兜内从木阁拿到的纸张递给谢玉敲,简要地把方才贾娘的话告诉谢玉敲。
谢玉敲拧眉,从他身上起来,头上的椎髻晃了晃。
宋云遏觉着有趣,又轻轻碰了碰她那两个极其可爱的小椎髻,问:“我刚刚没来之前,江洲有和你说什么吗?”
谢玉敲摇头,“没有。”
因为那番小争论,又遇到林空,谢玉敲心思跟着跑了,所以她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会。
江洲已经坐在亭子里等她,茶水正好煮沸,他瞧见人来,很是高兴,掀开食盒,告诉谢玉敲他特意带了桂花糕。
“你便吃了?”宋云遏眉心紧蹙。
“我好歹也是堂堂雀台司女官,”谢玉敲握住宋云遏的手,边看着手中的案牍边说,“他也很坦荡,我便用银针试了毒,都没事,而且为了打消我的疑虑,江洲还特意先吃了。”
“后面,便是开始闲聊。”谢玉敲说起这个,皱着的眉松开,竟然有些微微的开心,“没想到,江洲这人,其实是蛮有趣的,他给我讲了好些贵安的趣闻。”
但就是半天没能讲到重点。
然后宋云遏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谢玉敲微微仰起头,看着他,说:“所以,你是因为贾娘的话,觉着节度使衙署的朱璘眼线便是江洲,怕我——”
她话未说完,宋云遏已经就着这个姿势,抿了半天的唇突然便落在了谢玉敲一张一合的嘴上。
霎时间,兰雪茶香混着桂花糕的清香钻进谢玉敲的唇间,她心神一颤,瞬间忘了自己讲到哪。
然而宋云遏又是一触即离,蜻蜓点水似的,谢玉敲再次感觉到了意犹未尽,扒拉着人的脖颈,阖上眼,主动亲了过去。
她闭着眼,没能看见被搂住的那一瞬,宋云遏眼底划过的点点笑意。
这个吻很深。
带着些刚争论过后的不舍与委屈,也带着几日不曾亲昵过的眷恋,谢玉敲被宋云遏勾着唇舌,他的掌心是滚烫的、浓烈的,在某个时刻,谢玉敲好像看见了潋滟的春日,她跑过去,被宋云遏紧紧抱着,拥抱着属于彼此的气息。
但亲着亲着,宋云遏渐渐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他全身带着烫得吓人的沸腾之意,抱着谢玉敲腰腹的手不自觉摩挲着,颇有种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架势。
谢玉敲很快便喘不上气,手肘无力地推了推他的肩。
宋云遏察觉,稍稍松开了她,桃花眼里水光一片,蒙着层雾,还是没能克制住,吻又落了下来。
幸好这一回,他温柔了许多,却依然勾人得很,谢玉敲半睁开眼,慢慢描摹着他的眉骨,自上往下,落到了他的鼻尖。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获得赦免,趁着吐息的时机,她轻轻咳了咳沙哑的声音,便听见在自己额顶上喘得厉害的人开口,声音是毫不掩饰地喑哑:“敲儿,我刚刚吃醋了。”
谢玉敲一时有点懵,看着他愣了一会,才从他越来越红的脸色看出点别的意思来。
宋云遏被看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知道的,刚才在巷子里,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也时常在想,人到底会不会变。”他亲亲啄了谢玉敲一口,继续道,“我从前是一点伤便要在你面前喊疼的人,我俩之间确实没有任何隐瞒和不能讲的,就连你那时来葵水——”
谢玉敲拍了他一掌,“这个就别讲了!”
“行,先不讲这个。”宋云遏抓住她柔软的手,细细摸过谢玉敲的指节,“我们分开了整整七年,我必须承认,确实有很多东西,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了。”
他虽不再是永安王,可从北漠出来,他仍带着一堆北漠的子民,还有一群幸存的永安军兄弟。
他怎么可能不怕疼,又怎么可能不疼?
可是那时候,他身边已经没有人会在他喊疼的时候,又温柔又心急地安抚他、照顾他。更何况,他还得笑着,告诉那些殷切的眼光,说,我没事。
有些话,说久了,说多了,便养成了习惯。
他知道谢玉敲需要坦诚,正如她也希望谢玉敲能够多表达一些,其实都是一个理。
理说开了,心结自然也就解了。
剩下的,便是再慢慢磨合。
七年的时间实在太长,可他们往后一定还会有无数个七年可以一起度过,那便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谢玉敲闻言也是轻轻一笑,她往上抬头,亲了宋云遏一口,说:“我知道了。”
她退开了些,目光似灼灼桃华,带了点姑娘家的羞赫,又道:“阿遏,我很喜欢你,也一直一直很喜欢同你……”
她又啄了他一口,坦诚道:“喜欢和你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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