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敲揪着手里的小袋子,一时间有些恍然。
方才被宋云遏这么一提,她现在这么看这个香囊怎么不对劲,可她想起早上江洲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总觉得他是有什么话同自己讲。
宋云遏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谢玉敲斟酌,“他要真是这个意思,要不便还回去?”
“把别人送出来的心意还回去好像也不太妥……”说完她陷入纠结,“只是阿遏,我总觉得不对。”
是不对。
宋云遏昨夜也见过江洲,他和江青贺看起来便很不对——
这是一种隐秘的、流露在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但是,除去这些,同为男人,宋云遏能明显察觉出,江洲或多或少对谢玉敲也是有隐隐的喜欢。
不多,但不代表赠她香囊便不是这个意思。
一路上想着,直到节度使衙署门前,谢玉敲原本攥着香囊抽带的手一顿,轻轻“呀”了一声。
宋云遏疑惑地看过去,便瞧见谢玉敲蓦地睁大的眼撞过来,嘴里不可思议道:“这里面有东西!”
“看看?”她歪了歪头,拉着宋云遏走到衙署旁的小巷子内,“好像是纸条,摸起来一卷硬邦邦的。”
说罢,她已经抽出来里面的东西。
宋云遏扬了扬眉,双手兜住谢玉敲从香囊内掏出来的干花和安神药草,最后还真接过来几卷小小的纸条。
“我能看吗?”他问谢玉敲。
谢玉敲手里也有三四个纸条,她点点头,“看吧,估计是真的有事找我的。”
然而事情好像跟她想的有些出入,谢玉敲抽开一个,江洲一上来便是一句直白的表明心迹的话:我心悦你。
她怔愣着抽开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最后一个,全都是各形各色的表白话术,谢玉敲满头黑线,心道这人不会是看了什么话本子学的这些吧。
她看完自己手上的,又踮了脚去看宋云遏的,他脸色看起来很平静,然而以谢玉敲对这人的了解,他越平静,说明内心汹涌程度越高。
但这也不是她能掌控的。
旁人若是要喜欢她,便也是旁人的事情,何况这种只是匆匆一面的喜欢。
谢玉敲耸耸肩,坦然地接过宋云遏纸条,倒是没再看,便折了回去,想把香囊里的东西重新放进去。
宋云遏却是一把揿住了她的手腕。
谢玉敲一愣,抬头去看他,却见原本风雨欲来的人已经恢复了平时闲然自得的模样,轻笑着道:“这家伙,跟你玩藏头诗呢。”
哎?
谢玉敲紧忙把八张纸条重新展开。
宋云遏还当真没说错,方才她只顾着看字里行间的内容,顾着揣测江洲的心思,压根没往这上面想。
八张纸条很快排列好,谢玉敲视线一张一张划过:巳时我在松林等你。
巳时?
谢玉敲和宋云遏对上眼,早上她出来时便已经接近巳时,这会儿应当时间正好。而所谓松林,贵安多石山,主县却是一处高原平地,只有城郊有一大片松林,贵安香山阁也在那一处。
思及此,她把纸条迅速归拢好,放回香囊,对宋云遏说:“这样,咱们兵分两路,你去香山阁帮我拿监视的这些人的案牍,我去会会这个江洲。”
宋云遏持不同意见,“都在松林,拿资料也不着急,要不我陪你一同去吧?”
“江洲不喜欢我。”谢玉敲看了他一眼,“你可以放心,具体事情咱们回来再商议。”
宋云遏还是没同意,他摇摇头,道:“不是这个问题......如若他是要同你表明心意,我自是不会打扰,但我们与他只是一面之缘,他便有事要找你,而且是以如此隐晦的方式,我怕这其间有诈,两人一同去,也好互相照应。”
谢玉敲没被说服,她把香囊交给宋云遏,道:“他只是约了我,如若你跟我一同出现,激起他的猜疑之心,导致事情有变怎么办?”
“那我便跟在你身后,不露脸。”宋云遏说着便拿出玉箫,抬步往巷子外走。
谢玉敲没动,声音淡淡落在宋云遏耳间:“阿遏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宋云遏闻言转身,面有不解,声音却依旧温柔,问她:“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不管江洲对我是什么感情,包括你很早之前提过庆丰王都一样,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谢玉敲说着走到宋云遏身前,微微抬头看着他,“我喜欢谁,你难道不知道吗?”
“可是——”
她止住宋云遏的话口,“可是我总觉着,你不信任我,或是说,不信任我们这段感情。”
她在情事上是愚钝,但也不是看不出来宋云遏的患得患失。两人相识二十五年,对彼此的脾性早已十分了解,她从前便知道,宋云遏在对其他事情上从来都是从容大度的模样,唯有对她,总是很爱吃味。
两人情投意合,偶尔吃吃味倒也没什么,但是过犹不及,谢玉敲很信任他,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给予过她情感上的信任。
宋云遏似是被她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愣在原地,垂着头和她对视了好一阵,他才渐渐琢磨过味来。
“真不是吃醋。”良久,他终于一声长叹,带着点无奈说,“敲儿,这一回,我是真的担心。”
“到底是我不信任你,还是你对我也有误解?”
他眼里隐隐有被谢玉敲方才的话伤害到的难过与郁闷,谢玉敲和他互相看了许久,两人都没有再进一步争论下去。
其实隔阂与某些被刻意藏起来的情绪,从重逢之后便存在着。
他俩都是比较有主见和主意的人,从不后退不妥协,在一起之后又相互经历了这么多,本以为能慢慢消磨掉这些年的烙印,怎知才没过多久,这争吵,不,也不算是争吵吧,谢玉敲自我安慰道,这互不服软的事情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特别是在宋云遏受伤之后。
谢玉敲已经数不清楚有多少次,宋云遏为了不让她担忧,强撑着不适的身子,两人周旋半天,却是半句心底深处的话都不敢同对方讲。
抹药的时候是,从崖洞上去的那一次也是,再到昨夜御室里发生的那些。
他们总是在互相试探,起初心意是好的,可到最后,结果好像总是不尽如意。
矛盾与不安是存在的,可这一时之间,谢玉敲竟然有些想不明白,她和宋云遏究竟是彼此都有问题,还是仅仅是因为不合适。
他不再对她事无巨细的坦诚,疼痛是留给自己的,只有愉悦留给对方。
这也是谢玉敲摸不明白的另一处问题所在——
他们一方坦然得彻底,另一方却变得畏首畏尾。
她坦然,宋云遏却因此态度而受伤。
可宋云遏对她不再如从前那般赤诚,她也会觉着难过。
谢玉敲也是第一回和心上人相处,按照她的想法,两情要长久,苦和乐都要一同享,不要有避讳,也没有什么讲不出口的话。
何况没有在一起之前,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么大的解不开的绳结。
他们曾经也是无话不谈,无乐不欢。
不需要试探与猜测,没有矛盾,没有距离,就算是她沦为民籍,宋云遏也是始终待她如一。
思及此,谢玉敲轻轻呼出一口气,正欲开口,宋云遏却是敛了眸,后退了一步。
他喉头滚动着,声线竟然有些沙哑,却是轻轻地笑了笑,释然道:“那就按你刚才说的做吧,我去香山阁,咱们稍晚些再碰面。”
说着他背过身,谢玉敲还尚未反应,人已经足尖一点,她只来得及抓住那半点衣角的残影,心中却闪过宋云遏没有藏住的委屈。
此遭便是如同那一年跌入云泥的谢玉敲一般,她也有过对宋云遏极为排斥的时期,然而当年一片赤诚真心的少年人,每日都要在她面前晃悠,告诉谢玉敲,他们之间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可如今,他们到底是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在一起的时候,愉悦的心是半点藏不住的,这一路走过来,他们的感情实在是太顺了,然而谢玉敲还是能察觉出,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长大,他和她终究还是变了,隔了七年的岁月,这世间又有什么可以永远停留在过去呢?
谢玉敲蹙着眉,还站在原地,半晌她才勾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低头看着手里的香囊——
刚才宋云遏走的急,也没带走这莫名变得烫手的山芋。
其实她一点也没担心,香囊这件事会对彼此间的情感带来什么巨大的影响,甚至等她回来,两人依旧会像没事人一样,谈着关于贵安的事情。
只是——
谢玉敲又叹了口气,疾步从巷子内走出。
路旁有官差在施粥,热腾腾地冒着白烟,排队等候的灾民绕了好几道弯。
这时,林空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出来,看见只有谢玉敲自己,似乎有些惊讶,问道:“你家那位呢?”
“他去香山阁了。”四周人群攒动,谢玉敲压低了声音。
林空更惊讶了,“你们不一起吗?”
谢玉敲:……
她顿时不知作何解释,脸微红着,便被林空眼尖地看见手里的香囊。
“你这是收了谁家的香囊?”林空眼都瞪大了,未受伤的手指颤颤巍巍,指着香囊,语气愤闷,“是谁要撬我家青冥的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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