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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看着还预备继续往上的义净僧师,步履匆匆赶来,规矩倒是没忘,直拱着腰身,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僧师且慢。”
“陈大人。”宋韵提着剑,冷着脸走了过来,“有何事?”
陈明面上谄媚,心中却是难言的畏惧。见宋韵走进了,不动声色地咳了咳,压下抖动的声,又道:“不知几位大人是否还要继续前往佛窟……”
宋韵没有好脸色打断了他,“雀台司此番,便是前来贵安修缮佛窟的。”
义净僧师倒是面色一如既往的和蔼,握了佛珠道:“还望陈县令指点一二。”
陈明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唤了那二名官吏过来,这回倒是格外诚恳,“那便由这二人带各位大人上山罢。”
他想开溜已经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了,宋韵也懒得管,手指挥了挥,便把这无足轻重的临县县令赶走。
谢玉敲站在不远处,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原本想着直接带师父入甬道,但看他的意思,那被封得严严实实的佛窟也要进去一趟。
除去武康军,侦察队大部份女大人都被宋韵指派回主县。林空本也想跟着,奈何他伤势未好,加上几日未果腹,便被宋韵万般阻拦,指了胡数剌陪着一起先回主县等着。
谢玉敲牵着宋云遏,原本也想着让他一起去主县,但宋云遏如何能应?他这回倒是听话地接受了义净的丹药,遂揽着谢玉敲,跟上了宋韵的步伐。
义净年事已高,哪怕功力再深厚,行山路的速度也已远不如正值壮年的几人。
谢玉敲放缓了步伐,跟在他身后侧,犹犹豫豫的,半天没开口。
义净佛珠便收进内袖中,还是谢玉敲最熟悉的笑,问道:“是有话要讲?”
自然是有。
谢玉敲和宋云遏默默对视一眼,半晌,他先败下阵来,无奈轻笑一声,道:“师父,昨日我与敲儿不甚跌入藏着经册的甬道之中,发现了一些未能解通的事。”
义净一副洞察一切的模样,“经册应当全都没了吧?”
“……是。”宋云遏绕到他身侧,“师父,这些经册,究竟是……”
义净摆摆手,“不急。木已成舟,如今慌乱也是没用了。趁此机会,我先考考你俩,这些年是否把我从前教给你们的东西都忘了。”
谢玉敲轻咳一声,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被宋云遏一把抓住,压着声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她给了人轻轻一记,这才笑着,碍于身后侧几十个武康军卫,原本想抓着义净衣裳的手收了回去,道:“不知师父想考验我们什么?”
“自是阵法。”义净笑意深深,“如今你俩都长这么大了,我也老了,除了阵法,我这将死之躯也没多大用处了。”
谢玉敲连忙道:“师父这话不对。”她看了眼宋云遏,“您这身子骨,还是得多镇一镇那京都的魑魅魍魉,您可是报恩寺的吉祥宝物。”
这话说得大不敬,义净却已然见怪不怪。
倒是这“京都”二字一进耳,他随即听出谢玉敲话中之意——
她在探究他和朱璘的关系。
这姑娘和小时候简直如出一辙,鬼机灵得很,俏皮被掩在漠然的皮骨之下,端的却是灵巧聪敏的劲。
义净沉默了半天,谢玉敲见他神色异常,也不敢再出言打扰,倒是宋韵,将这些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内心还在恍惚之中。
谢玉敲和宋云遏是义净僧师的徒弟?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讶,又听见义净开口,问谢玉敲:“想好答案了?”
谢玉敲眨眨眼,指了指面前已经初见轮廓的弥勒佛神像,道:“早就看出来啦。”
说着她拉上宋云遏,“昨日我们在最顶上,先是瞧见一天然八卦阵,却是被启用过,便知定然是师父的手笔。”
“也是阿遏,他先想出的,六道轮回。”
宋云遏轻笑着接上她的话口:“师父原先是借着此天然阵法想要把经书压在佛窟之内吧?却不慎因为此番涝灾,经册才——”
义净轻轻一叹,却是道:“也不然。”
“这还得是碰巧,小敲去了桐安,我才知道这贵安早就出了变故。”
“围城?”谢玉敲一愣,有些想不通这内里的关系。
然而义净似乎有些不知从何开口,又默了片刻,那弥勒佛神像已经近在眼前。
义净脚步一顿,再度拿出原本已经收起来的佛珠,绕在腕上,口中念念有词,竟是又开始诵经。
他们不敢打搅,便静默于原地,等着他念完。
这时,一只小小的蝼蛄不知从何处钻出,爬至义净身边。他回神,小心翼翼弯下腰,任由这虫子爬到佛珠之上,这才看了眼面前再度恢复原状的那九格密钥。
他微微一笑,道:“这个密钥,当年还是我嘱咐陈氏做的,没想到这机关倒是没有被山洪毁坏。”
说着他轻轻抬掌,未曾碰到那蝼蛄纹饰,机关便已经在强劲的内力驱使下破开。
饶是见惯了高手的宋韵一时也咂舌,难怪在京都,朱璘面对这已经年入古朽的僧师会如此害怕。若要说二十年前,义净是这江湖中第一高手,怕是二十年后的现在,他也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链条声动,义净穿着僧袍的手臂抬了抬,挡住离得太近的宋韵。待内里完全露出,他才松了劲,道:“各位请吧。”
甬道内的味道愈发的不好。
那些尸身的腐臭味已经从水帘洞自上而下落到甬道入口处。谢玉敲一手捂紧口鼻,另一手捏着宋云遏的衣角,两人慢慢走在义净和宋韵身后。
武康军和那二名官吏被留在顶上望风。
“不过,”谢玉敲忽然打破这安静的氛围,“师父不是要去佛窟吗,怎的先来了这甬道?”
义净施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看来还是学艺不精,只解其一,不解其二。”
谢玉敲瞬间凛然,做好了悉心听讲的准备。
放眼这偌大的武康,也就只有义净能说她学艺不精了,要是换另一个人,以谢玉敲的性子,面上看似认下,心中实则早有了反咬对方一口的小心思。
宋云遏低头,借着幽深的洞光,静静地看了她一会。
姑娘家发梢微乱,几日奔波,脸上剐蹭了点污渍,因为义净此话,神色骤然变得格外认真,美眸看着佛珠,满脸都是期盼。
她这模样,还真有点当初一同在报恩寺习武的影子。
宋云遏一时看得有点痴,听见义净忽然一声咳,他才惊觉自己走了神,对上自家师父似笑非笑的眼,他倒是平静坦然得很,随即跟着谢玉敲做出想听的神态。
义净摇摇头,这才回身,继续朝前走去,边走边说:“当年只给你们提及此阵法,却未曾提到其作用。”
他也没有神通广大到可以未卜先知,倘若知道之后他还会回到此处,当年就应当多教一些给宋云遏和谢玉敲。
他心中有悔,来自那人,更来自自己。
思及此,他继续道:“当年,我开启此阵法,是因为此阵难解,而经册又是万分重要,用阵法藏起来,是最好的法子。”
谢玉敲不解,“这经册,既然不是《金刚经》那一类的佛学经典,会是什么重要的武学名录吗?”
“是,也不是。”义净忽然停了下来,指尖搭在身旁那一块尖利的石块上。
水帘洞声远远传来,恶臭味却已是难以掩盖住。宋韵眉头皱的极深,正想抱怨几句,义净突然往那石块上一拉!
顷刻间,那原本密闭得极紧的石壁开启,露出那还燃着数千盏灯火的佛窟。
谢玉敲从他身后望去,彻底看清了这佛窟的全貌。
“还当真是,震撼。”她喃喃自语,半晌才有些晃神,看着义净拿起一旁那千年不灭的人鱼烛托于手中,抬了脚便往那断裂的观音像走去。
贵安佛窟,虽建造于崖壁之下,却意外的体量庞大,约莫占据了大片山腰,而且高不见顶。
由于双面出口被山洪带来的石块彻底封上,佛窟内几乎不见天光,却也平添了一股幽深黯然的氛围。
冷萝所记录的佛像百座,谢玉敲原本以为只是巴掌大小的泥塑佛像,这一见,方觉不是——
这里所有的神像,皆是外接金漆彩绘,比之纯色的泥塑要生动上好几分,而那最大的观音塑像,虽跌入尘土,却难掩其白玉之身。
晶莹透亮,仍有种不染尘世的疏离感。
再加上面前这些跃动的烛火,已经燃断却梵香味十足的香火,冥冥暗暗之间,他们宛若走进一处秘境之中,庄严和肃穆格外分明。
宋韵张大的嘴巴还未合上,她懵然地跟着义净走到观音像身边,瞧见他俯身,轻轻擦拭了好一会观音沾了土的玉手,又把一直不离身的佛珠奉于神像之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谢玉敲终于看完这佛窟内的一切,走到宋云遏身旁时,义净终于开了口,声音苍茫,落于二十几年前的那段年月。
在他们耳边落下重重一击:“朱璘和西山,都曾是我门下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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