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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先把这里清理了。
只贺盾刚刚出声,就被外头暴怒的吼声和一连串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杨坚裹着凉风大步抢进门来,目光阴鸷可怖,“放肆朕看谁敢动她”
是杨坚回来了。
杨坚来岐山,有时候会带着近臣和近侍去狩猎游玩,所以仁寿宫附近才会行宫遍布,这次跟着的是近来得宠的王劭和袁充。
杨坚大概是听到了消息,急匆匆赶回来的,身上还穿着没卸下来的铠甲猎服,进门看见躺在血泊里的女子,勃然大怒,虎目圆睁似要吃人一般,抬脚就将方才被贺盾叫进来的石云一脚踹开了,“你这狗奴敢动朕的人好大的胆子”
杨坚这一脚用了大力气,石云连叫都不敢脚,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冷汗淋淋也不敢哼出声。
杨坚在宫里转了两圈,怒不可遏,朝贺盾怒道,“还痴站着做什么,还不给朕治治不好她朕砍了你的脑袋”
贺盾脸色发白,回道,“已经死了。”
放着炉鼎的案几踢翻在了地上,香灰烛火撒了一地,这是夫妻二人诚心修佛的象征,杨坚每日都要点上一柱,念经颂佛。
杨坚见贺盾还站着不动,怒发冲冠,目光能吃人一般,讽刺道,“好好你不肯治朕赐你二十大板便让你也尝尝这杖刑的滋味”
“人是我打死的你为难阿月做什么”独孤伽罗彻底崩溃了一般,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背绷得笔直,却因为绷得太直而控制不住的颤抖微晃,泪如雨下。
杨坚充耳不闻,反倒变本加厉,立刻叫了卫兵过来。
两个卫戍没敢动,稍有迟疑杨坚便要狐疑发怒,牵扯到她太子妃的身份上,贺盾知杨坚铁了心要出气,自己免不了这一顿板子,想了想便看着杨坚道,“父亲你进来连看也未看那姑娘一眼,大概是太血腥,怕污了眼,也没着急着姑娘是生是死,即是浑不在意漠不关心,又何必动怒,发这么大的火,母亲传令让儿臣快马加鞭赶过来来,就是来给这姑娘诊治的。”
该生气,该发火的是独孤伽罗,是地上躺着没有声息的女子和孩子。
那女子身下血流了一地,不是鞭打能造成的,孩子月份小,看这单薄的穿着,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晓,密信里也没提到,只说是个绝色女子,敬献得人也懂得弄巧,不敢直接往上送,演了两出英雄救美偶遇的缘分戏,杨坚自己上了勾,送进行宫里假装宫女放着,一藏好几个月,昨日是下人嘴碎,无意中漏了行,给独孤伽罗发现了。
独孤伽罗起初不信,硬是说弄错了不想多管,到底是失了心神,昨夜半夜忍耐不住,派身边亲信的女官,去把人叫了来,这女子许是先前便得了嘱咐,嘴硬不说,后头素心查出了端倪,不经诈,很快便招了。
杨坚权倾天下,又英雄一世,不肖哄也能让女子动心动情,这女孩年纪小天真不谙世事,又自持独得杨坚宠爱,言语上十分过分。
独孤伽罗并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她有着女子和母亲都有的仁善和柔软,冲动癫狂之下打死了人,这件事余生都挂在她的人生里,无法后悔,也没法回头。
杨坚要修理的不是她和石云,也不是心疼舍不得地上躺着的女子,他气的是独孤伽罗,又不可能对独孤伽罗动手,她和独孤伽罗亲近,撞在这枪口上,杨坚便非得要拿她出这口气不可,否则不足以平息他心里恼恨和怒火。
贺盾知道自己怕是当真要吃这一顿板子了,独孤伽罗在旁边想阻止,杨坚不为所动,铁青着脸色朝旁边站着不动的士兵暴喝了一声道,“把她拉下去给朕狠狠的打”
两个卫戍不敢上来扭她,杨坚怒火中烧,一脚踹翻一个,目光阴鸷,“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朕想打个人哪个敢拦着嫌少你便再受二十大板朕看谁敢拦着”
“拉下去少了一板敢欺上瞒下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两人之间的事,只有他们两人最懂,现在外人劝是劝不动的,说什么都容易弄巧成拙。
贺盾苦笑一声,也不用人拉,自己出去了。
宫里头两人吵起来,贺盾在外头受着板子,听杨坚气急败坏地吼他为天下之主,为何受制于人不得自由,吼独孤伽罗大惊小怪奇妒无比,脾性恶毒丑陋,吼这么多年他已经受够了
那句尖酸刻薄杨坚说哪句,贺盾只觉这些话入耳比打在身上的板子更让人难以忍受。
婢女仆人都被石云请出去了,仁义宫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板子敲打皮肉的声音。
卫戍虽是留了手,但杨坚在里头,他们也不敢太过分,皮开肉裂定是有的。
打完贺盾疼出了一声冷汗,昏昏沉沉趴着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不一会儿杨坚铁青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盾怕独孤伽罗担心,晃了晃脑袋勉强提了提神,踉跄着爬起来,两个卫戍不敢扶她,目带歉意为难,“得罪了,太子妃”
贺盾摆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了,轻声道,“你们去保护皇上,莫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两个卫戍忙不迭行礼告退了。
宫里素心素衣垂着泪过来扶贺盾进去,贺盾见石云脸色煞白额头冒汗,给他把了脉查看了伤口,让他去找太医拿药,石云应下了。
独孤伽罗面色惨然,握了贺盾的手,看着她嘴唇抖动,苦笑了一声道,“三十好几的人,倒是挨了一顿揍,丢脸了,是母亲连累的你”
贺盾莞尔道,“朝里的大臣胡子花白还得受着,额,父亲大概就是想出出气,母亲您看父亲打大臣,不捶个半死不罢休,这次气成这样,赏了我板子,我还活蹦乱跳的,就已经很够意思了,哈哈。”
石云领着人进来收拾宫殿,悄无声息的,连染了血的垫子一并裹出去了,清洗了地面铺上新的毯子,干净洁白,崭新喜庆,恍如先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独孤伽罗自是看出了贺盾是强撑着想让她宽心,拉着她泪光涌动说不出话来,半响才涩声道,“你别怪他,是母亲一时冲动打死了人,闹出了人命你替母亲受了这一罪,是母亲对不起你,原本是想让你来把那女子救活,不曾想是不成了,大概老天也觉着我恶毒善妒,非要我因着这些肮脏事受着这样的罪过”
“他打了你,过后定是要后悔的,阿月你莫要怨恨他”
这时候了还担心她会怨恨杨坚
贺盾心下酸涩,握住独孤伽罗的手腕给她把了脉,轻声道,“母亲莫要挂心,我知道的。”
独孤伽罗身边的女医拿了药给贺盾治伤,上完药,便和素心等人退出去了。
独孤伽罗未说话,贺盾便在一旁安静的陪着,直至独孤伽罗平静下来,说是累了想歇下,嗯了一声陪她一道躺下了。
贺盾拉过被子给两人盖好,她是趴着,脑袋枕在手臂上,听独孤伽罗说话。
独孤伽罗似是被抽干了力气,声音低得听不见,“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遇上这么一出,我若半年前走了,倒也清净,这一生也清清白白。”
贺盾听得心里涩痛,情爱伤人,若不能做到,便不必承诺。
伤了独孤伽罗的是当时情投意合的山盟海誓,杨坚犯过一次错,信誓旦旦地保证过,独孤伽罗原谅了他,如今却又故态复萌。
贺盾握着独孤伽罗冰冷僵硬的指尖,捂到暖和的被褥里,给她顺着经脉缓解她的痉挛僵直,闷声道,“父亲很爱你。”
“爱又有何用。”
独孤伽罗凄然一笑,椎心泣血,“不妨碍他想尝鲜,当年相信了他是我傻,我早该料到的,他能忍一时,克制一时,能克制一世么”
贺盾是心疼她,翻了个身,凑过去抱住她,独孤伽罗深吸了口气,止住了泪,拍了拍贺盾的背,止住了泪,朝贺盾道,“阿月,你记着,男人生而好色,阿摩若给你承诺,你也不要信,不信,将来发现的时候,就不会痛不欲生,阿月,你是个好孩子,母亲不希望你走母亲的老路”
“嗯。”
贺盾趴在床榻上心如刀绞,握了握独孤伽罗的手,将眼里的水汽逼退回去,闷声道,“母亲以后搬来跟我和阿摩一起住罢,还有杨昭,他成日念着想皇祖母,今日还要大哥带着他来仁寿宫看望母亲,母亲同我们一道住罢,莫要再回这伤心之地了。”
独孤伽罗倒是笑了一声,拍了拍贺盾握着她的手,微微失神地自嘲道,“孩子说什么傻话,我们身为女子,总是不能自如,我是一国之母,吵过闹过哭过,得打起精神来去给皇帝道歉请罪,天下人看着,否则剃发修行再不过问尘间事,倒也是个好去处”
她心气郁结于心,气怒伤心,不是长寿之相。
贺盾心里忧急,叮嘱道,“母亲保重身体。”
独孤伽罗摇摇头,“睡罢,母亲让素心派人叫阿摩来接你回去,乘着他没来,陪母亲睡一会儿。”
贺盾应了一声,她反正是伤口疼得睡不着,索性爬起来一些给独孤伽罗按摩。
宫里烧了些安神凝气的熏香,独孤伽罗没拒绝贺盾的好意,疲惫倦怠地缓缓闭上了眼睛,听贺盾轻声给她背诵佛经,起初还有些泪自眼角滑出来,渐渐竟似平静了一般,慢慢呼吸均匀起来,一个多时辰过去,也睡着了。
第133章去掉阿月两个字
贺盾等独孤伽罗睡着了,给她盖好被子,慢慢出了寝宫,朝外头候着的素心素衣示意,里头独孤伽罗睡着了。
她两个都是自小跟在独孤伽罗身边的贴心人,这时候都红着眼眶,想来也是又气又痛,见贺盾出来,朝她行了礼道,“谢过太子妃。”
贺盾摇摇头,垂垂老矣,独孤伽罗的身体要注意了,心结还得心药医,得让她宽心才好。
贺盾站在院子里晒月光,她随身带了块杨坚给的佩,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方才又离杨坚很近,在紫气里头泡过一圈,否则换了平常人受了这四十大板,只怕爬也爬不起来了。
她这么望着月亮大半天不动是挺奇怪的,素心素衣上来询问了几次,以为她在等杨广,上来说了几次,让她去屋子里等,外头风冷。
除了小腿,贺盾后头一片都疼,躺不下来坐不下来,再加上对着月光她比较舒服,力量虽微弱,但她希望背上的伤口尽量好得快一些,就拒绝了,让她们进去陪独孤伽罗睡觉,不用理会她。
素心素衣拗不过她,给她拿了件厚实的风袍系上,也听话的进去了。
自长安到岐山有一段距离的,送信回去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又加上是晚上,一来一回估计是明早的事了。
只这点时间远远不够,她虽是体质特殊,但这身棍伤有些重,没个半月好不利索。
她现在也只是勉强能起来罢了,到时候阿摩来了,肯定心疼得不得了。
也不知朝中的大臣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她身为子女被当父亲的这么捶一顿也觉得脸上挂不住,都有些不好意思在外行走了。
臣子们都是些饱学之士,多有受人尊敬之处,这些年被杖责的臣子中,纵然不全是一心为国的刚正忠臣,也都是有年纪的大人了。
大兴宫门前,同僚万众瞩目之下被摁下杖责一顿,杨坚偶尔还喜欢用马鞭抽,实在是
以往她知道杨坚这样不对,但从没有现在这一刻体验深的,她能体会到那些劝诫不成反被杖责的朝廷元老们为何出了宫门便会失声痛哭,自此郁郁寡欢闭口不言。
朝堂上的忠臣们也越来越沉默,杨素趁机为所欲为飞扬跋扈,王劭萧吉袁充等人一路高飞无人弹劾劝诫。
品性高洁的读书人们对皇帝失望,兢兢业业的臣子们想保命,也想保住尊严,是以渐渐的都默不声,任由杨坚胡非为。
当年高纬照样捶了她一顿,她爬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现在就有点脸热的,她自己倒没觉得如何,只一来她是阿摩的妻子,二来是昭宝宝的母亲,还在太医署和秘书监领着职务,三十好几的人了。
她因着不是这里的人,并没有这个时代读书人的风骨在,现在都有些接受不了,臣子们会觉得人格受到折辱,就不觉得奇怪了。
可能对一些人来说,砍头也比这样来得痛快,但杨坚晚年沉迷于杖刑,几次三番被劝诫废除杖刑,又几次三番启用了。
贺盾对着月亮摇摇头,站了一会儿觉得这院子有围墙不够开阔,慢慢一步步走去外头宽广的阶上,长长舒了口气。
贺盾后知后觉发现暗十一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只他们寻常神出鬼没的,贺盾便没太在意,等听见动静瞧见不远处有人过来,走近了看清是杨广,倒是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杨广旁边除了跟着暗十一外,还有个两个小宫奴,大概是独孤伽罗派回宫给杨广送信的。
贺盾是真不乐意这么快见到他,希望杨广至少等她背上的伤口不那么狰狞可怕,整个人也不这么糟糕的时候再来,她不怎么怕痛,比较怕他知道。
他因为她自己不能适应这个社会晚上睡不好觉,就做出那么大让步的人。
现在知道她被打了,不定心疼成什么样了。
贺盾等杨广走到近前,就嘿笑了一声道,“阿摩,你这么快就来了。”
还没走近就是一股浓厚的药味,形容憔悴,脸色发白,唇瓣干裂,站在这一动也不敢动,杨广咬紧了牙关,没露出一丝情绪,连胸膛都未起伏一下,朝两个旁边候着的内侍行了一礼,温声道,“多谢二位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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