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扫帚打了一下,至于吗?看他这个样子,我刚刚的委屈、愤怒、痛苦、郁闷共同点燃的火焰又腾的上来了,于是,我的脑袋一热,一下跳到那人面前,指这他大吼:“你这个太监怎么回事,半宿半夜的,不老实的在屋里睡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吓人呀?打你,打你怎么了,你半夜站在自己不该出现的地方,信不信,我现在就大叫抓刺客,立马就有人把你咔嚓了。”
怎么样?看你怕不怕,我得意的站在那里。
出乎意料,刚刚那个还气得发抖的人,这会反而平静了,也不揉头了,反而是一下子站了起来。
果然是个小鬼,才跟我一般高矮,不出声,一定是吓傻了,看来小说里有些东西果然是真的,在皇宫里,刺客这两个字,很吓唬人的。
于是我得意的说:“你怕了吧,怕就快回自己该呆的地方去,看在今天打了一扫帚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面前的人半晌没有吭声,只是向前逼近了一步。
不对,外一,我是说外一,我忽然冷汗直冒的想,外一被我不幸言中了,真是个刺客,那……我……我的小命……
一想到这个可能,在看看朦胧的月光和灯笼的光下,那忽明忽暗的脸孔,我不争气的小腿开始有抽筋的迹象,想跑,但是,没什么力气。
大概是看到我气势减弱,那人反而不生气了,他说:“刺客?抓刺客,你喊,你倒是喊喊看看,看我会不会被当成刺客给喀嚓了?”
我小心的,尽量不露痕迹的后退,情况不太对呀,距离近了之后,我发现他的衣着根本不是太监那种,而且,看起来还不错,质量和手工都不错,在幽暗的光线下,好象有点像黑色但绝不是黑色,好象更像紫色,紫色……
小心的用眼睛在周围扫了扫,想着如果逃走的话,成功的可能性。
只是,眼前的人却又猛的上前一大步,这下,我们几乎要碰到一起了。
我的心砰砰乱跳,不是因为眼前这张此时才看得比较清楚的、俊朗的脸孔,而是,我隐约的记得,紫色不是百姓衣服可以用的颜色,那,眼前这人,恐怕很有身份,恐怕弄死我和弄死蚂蚁差不多,那……
“你的舌头被猫叼走了?”
正在我害怕,准备三十六计走为上的时候,他猛的伸手,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没有用力,但是也足以让我的头不能再左顾右盼。
反正已经这样了,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我索性直直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男人,不,还只是男孩吧,年纪应该也就跟我这个身子的旧主人相仿,声音还有些尖细,变声期的男孩子,只是,气势却不同于我来的这几个月里见过的任何人。
眼睛很纯净、清澈,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眉宇俊朗,如果再有几年,一定是个迷死很多少女的男人,不过,眼下,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有点生气,有点疑惑的孩子。
我们的目光对峙着,谁也不肯示弱,于是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
就这么等了一会,又等了一会,我的眼睛开始发酸了,但是他没有眨眼,我当然也不能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事,却不能输了气势。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真是个大胆的奴才”,男孩忽然把头靠近我,在我耳边轻轻说了这几个字,然后,手一松,退开了。
我当然也是立马退到安全地带,想着扫帚还在地上,不知该不该拣。
几个人已经出现在我的眼前,几个太监,真的太监,为首的已经匆忙跑到那个男孩面前,打了个千,嘴里说:“,好在找到您了,半夜里奴才发现您不见了,可真吓坏了,夜里凉,五更还要去上书房,这会儿还是回寝宫休息吧。”
那男孩哼了一声,抬腿就走。
还好,我今晚有点锈到的脑袋这会终于又运转了,我赶紧扑通跪在地上,只盼望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但是,上帝又一次忘记了我。
那双朝靴在我的正前方停下,“名字?”一个声音在头上炸响。
“什么?”我一时没反映过来了。
刚刚那个太监已经忍不住说:“问你话呢?
对了,是,是有人问我名字。
“奴婢瓜尔佳氏”我赶紧回答。
那双朝靴终于移动了,我忍不住松了口气,但是,那个声音却在不远处又响了起来。
“瓜尔佳氏?我记住了。”
冷汗,冷汗,还是冷汗。
五月,阳光明媚的上午,气温已经很高了,其实这也难怪,这个时候的五月,由于是农历,其实也就相当于现代的六月,对于从小生长在东北的我来说,这个时候的北京,也些许有了下火的感觉,幸好,我不当白天的差,不然在太阳地下站上几个时辰,可真够戗呀。
只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五更之前,所有的清扫工作全部结束,这和每天一样,谁让我赶上了一位历史上不多的勤勉而有作为的皇帝呢?五更天,东方基本上还没什么发白的迹象,但是皇宫里,早已开始了一天的生活,皇帝上朝,皇子们进学,大概唯一比较安静的就是我们这几间小小的房舍了,建在御园的角落里,晚上辛苦工作,这会,正是我们一天中难得的补觉时间。
平时我是倒头就睡的,在从前,我也是一个每天半夜起来爬格子、早晨在家睡大觉,有点昼夜颠倒的人,所以来了之后,也没有不适应的症状。
不过,今天,没心没肺如我,也终于有了失眠的症状。
补了静双的缺,来的是一个叫小于的女孩,熟识之后,我和小于在每天早晨倒头大睡之后,主要的话题就是刺绣了,值得一提的是,古代女子必备的技能中,我只多少会绣点东西,虽然也不免把孔雀绣成水鸭,但是好歹我绣个花朵什么的,还能够一看。
这天回来,没有一丝想睡的意思,只好拿出花样子,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耳边始终回荡着的声音,“瓜尔佳氏?我记住了”,他记住什么了,我的扫帚,还是我要把他当刺客喀嚓了?
无论记住什么,恐怕都够我受的,这一刻,我才明白,在这样一个高度集权的地方,想明哲保身都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随便扔了一下扫帚,都能招惹到不该更不能招惹的人,真是没话说。
我还能怎么样,只能坐在我着小小的屋中,等待着各种可能发生的结果。
忽然,手中的针线被人劈手夺去,抓我的人来得这么快,我几乎反射性的跳了起来,眼前却只有小于一个人。
她睡眼朦胧,却坚定的拿走了我手中的东西,不行,手里不做点什么,心里就慌得更厉害了,我只好赶紧去准备拿回来。
但是小于的话却让我立刻又有了新的寄托,她说:“你手上已经有这么多针孔了,你预备还要扎多少下?”
她话音刚落,小屋里立刻传出我惊天动地的嚎叫,心不在焉的结果,手指被扎成了筛子,鲜血淋漓,刚刚还不觉得疼痛,经小于提醒,我开始疼得在屋子里乱窜。
已经渐渐习惯了我每每的惊人之举,小于也没被我吓傻,只是好心的寻了些香灰,帮我包扎。
“看你整天都是大大咧咧的,没什么难倒你的样子,今儿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手弄成这个样子,自己竟也不觉得,我算是服了。”小于忍不住说。
何止她服了,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刚刚竟没觉得疼。但是,我只能摇摇头,说声:没什么。
在宫里的日子不长,也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索性都不说也就对了。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两天、三天……很多天,那个居然没再出现,当然也没找我任何麻烦,看来果然是个小孩子,忘性大于记性,我的小命,保住了,我欣慰的想。
转眼就要到六月了,宫里眼下最大的事情就是皇帝要巡幸塞外,宫里忙着确定扈从人员。
塞外是什么地方呢?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以后的承德避暑山庄,不过以前读过一篇写避暑山庄的散文,隐约记得,避暑山庄应该是尚未兴建,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扈从的机会的,现在的塞外,当然也不是我曾经知道的那个地方。
想到皇帝出巡之后,后宫里上至太后、下至得宠的妃嫔都会随行,不尤松了口气。
小于在宫里的时间比我长,所以有一天她告诉我:“圣上出巡,听说要九月才回来。”也就是说,这个宫里,有整整三个月,没有什么主子会出入,我们的工作也多少能够放松一些,而且每个人都有白天当值的机会。
说这话的时候,小于是喜悦的,没有人喜欢黑白颠倒的生活,小于是,我又何尝不是,御园的盛夏,繁华似锦,虽然天气炎热,却也依旧美不胜收,不过这美丽,到了夜晚,就有点变味了,幽深的园林,宁静却也让人害怕,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在白天,欣赏这份难得一见的美丽。
其实每天几遍的打扫,御园里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出现,这天夜里,巡视完自己的工作范围,我随便找了个地方开始发呆。
工作不算繁重,只是规矩太多,打扫的时间从来没有灵活的商量余地,接近五更的时候,我们才能回去睡觉,现在,只能原地发呆。
“你果然在这里,瓜尔佳氏。”
就在我有点打瞌睡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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