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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了父亲出来,福妈正在走廊上,等着引我去见母亲。我挽着她往前走。小偏厅门口,母亲似乎结束了跟庄恒的谈话,两人正一起站在那里。我迎上前去,隐隐的听见母亲道,“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以后还会有什么变故,都请你念在我们的面子上,多包涵罢。”我纳闷的甩了甩头,是我听错了吗?片刻近得他们身前,庄恒看到我,笑得释怀。我也回他甜甜的一笑。他过来牵了我的手,坦然向母亲道,“您过虑了。”
我不解的追问,“过虑什么?”只见他与母亲相视一眼,刮了刮我的鼻子道,“伯母怕我以后欺负你呢。”我噘噘嘴,避到母亲身边:“你敢!”
在一片笑声中,母亲握了我的手。“以后成了家,到了国外,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去国外?我有些诧异的看向庄恒。他解释道,“我跟伯母谈过了,还是先到外面去发展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我点了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了。经过了这么多的事,再留在这里发展,阻碍重重。倒不如到国外去,好好的积累资本,再战香江。
“不过蕴茹,你答应妈妈,无论如何,你要把学业继续下去。好好学一门真正的本事。”这是母亲在我婚前给我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我答应了,也做到了。
我与庄恒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我们一边忙着排期注册,一边忙着办理赴美的一切手续,父亲也托人帮我拿到了纽约州立大学医学院的offer。
庄绮听说了我们要结婚的事后,喜极而泣。连声说要好好的给我们操办一番。我的父母也希望弄个满城轰动的世纪婚礼之类的,让我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我拒绝了。说实话,我也曾经幻想过,自己像童话里的公主那般,在一个美丽的宫殿里,走向等在神坛前的王子。然而,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我只想静静的守住我们这份来之不易的姻缘,只想静静的做庄恒的妻子,不让那些真真假假的客套,虚礼沾染了这份圣洁。庄恒没有说什么,只在我们婚前的一天,带我上了山顶。指着壮丽的半山对我道,“蕴茹,总有一天我要给你一个我们自己的家,就叫蕴园好不好?”我轻轻的摇头,“叫庄园,我是庄恒的妻子呢。”这是他给我的承诺,他是个言出必行的真丈夫。
我们的婚期定在10月15日。结婚的前一晚,是我以施家小姐的身份呆在施家大宅里的最后一晚,也是我少女时代的最后一晚。福妈早早备好了柚叶水,择定了良辰吉时。我沐浴之后,换上全新的衣裤,乖乖的坐在月下的梳妆台前,龙凤双烛高高燃起,母亲亲自持了象牙梳,边一丝丝的理顺我的一头乌发,边一字一句的颂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听着母亲温柔的声音,我鼻头发酸。抬眼看去,镜中,母亲的眼眶红了;在一边观礼帮着打点的福妈和福庆更是转过身去悄然拭泪。我强自忍到母亲将红头绳系到我的头上,福妈唱喏一声,“礼成”后,转身投入了母亲的怀中。我们紧紧相拥,我仿佛回到儿时在母亲身边撒娇的岁月,那般无忧,无虑。母亲身上传来宁静的淡香是我永恒不变的眷恋。许久,她松开了我,“傻孩子,过了今晚,就是大人了呢。你们两个人在外,一切小心。”那时的我体会不到,一切小心,这淡淡四字,包含了母亲多少的不放心,多少的牵挂。
我只能拼命的点头。随后,母亲交给了我一本存折。我打开看,吓了一跳。那是一笔数字很大的瑞士银行存款。“这是一直就给你准备好的。该怎么用都随你。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们爱到了什么程度,你都要把书读下去。本事是自己的,你要有自己的事业和寄托。”
很多年之后回想起来,着实感激母亲的这番先知和坚持,是她让我有了穿上白袍的一天,让我在往后漫长的岁月中有了无关于爱情和家庭的寄托,让我的生命有了别样的充实和意义。
“好了,今天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母亲吻了吻我的额头,走了出去。福妈示意福庆跟她一道退出去,而福庆却一瞬不瞬的望着我,似有话要说。我笑道,“说吧,再不说明天可就没机会了。”“小姐,让福庆跟着去伺候您吧。”“说什么胡话呢,”一旁的福妈呵斥道,“小姐和姑爷到美国去,带着你算怎么回事儿啊。”
我也不禁失笑了,这年头怕是没有陪嫁丫头一说了吧。我想了想,正色对她说,“福庆,从现在起,你不是施家的丫头了,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可以请母亲帮你。”我有心成全她一个全新的未来。
哪知这丫头一脸坚定的跟我说,“小姐,福庆这一辈子都是你的丫头。福庆等着小姐回来,再服侍小姐。”我心里一阵感动。从她明亮的眸子中,我读出了忠诚。
“福妈,福庆还请你多照顾着一点。有机会的话,给她寻门好亲事吧。”在福庆退了出去之后,我交代福妈。“我会的,小姐,家里的一切,你都放心吧。”
我笑笑,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交托给了福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充满期待的迎接我的婚姻,我的未来。
我们结婚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没有牧师,没有乐队,没有教堂。就在我的父母和他的姐姐的见证下,我们宣誓、签字、交换戒指,第一次以夫妻的身份,拥吻。舌尖处,我的泪,他的泪,混合缠绵,无分彼此。
那天晚上,我沉醉在他的温柔中,感受了那般甜蜜的疼痛,完成了从少女到少妇的蜕变。红烛摇曳,娇羞无限,我们共谱一室旖旎。
第15章
婚后的第三天,我们便踏上了赴美的征程。在走之前,我以新妇的身份随庄恒到跑马地的墓地去叩拜了他的父亲。我们跪在墓碑前,庄恒一边细细的擦拭碑牌,一边低低的跟他的父亲说,“爸爸,儿子已经成家了。我会牢记您的教诲,做出一番事业来。”我则默默向着他的父亲祷告,“您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他,伴着他,走下去。请您在天之灵保佑我们。”
在离开墓地前,我们到栎斌的墓前去行了礼。我握了庄恒的手,对栎斌说,“你看,这是我的丈夫呢。他会护着我,照顾我,你放心。”庄恒从身后轻轻的拥住了我。
二十多年后回想起来,在美国的那几年,竟是我人生中至今为止最美好的最灿烂的一段岁月。庄恒早早就在中央公园旁边买了套房子,安顿下来后,他在纽约证交所开始了他的操盘手生涯,我则在纽约州立大学的Albany分校医学院开始了我的学医生涯。我没有去管他究竟怎样实行他的资本运作,也没有去问他究竟想要建立怎样的事业版图。我只在到达美国后的一天晚上,把母亲给我的存折递到了他的手里。虽说他在黎氏打工这些年,外加间或的一点投资,也算是小有积蓄了,可要想在这样的金融中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就一番事业,他无论如何是需要一笔原始财富的。
他看了眼存折,便塞回了我的手中。“你好好留着,这是你母亲给你的。”我正色跟他说,“我人都已经给你了,还有什么是要好好的留着的?你只管去做你的大事,你给我的承诺我记着呢,我等着庄园的兴起。”他抿紧了唇,半响才缓缓地点头。
头两年的时间,我忙,他更忙。我忙于苦啃一本本厚厚的原文医学书籍,从CardiopulmonaryResuscitation到RapidSequenceintubation,从neurologicdisorders到musculoskeletalandsoft-tissuedisorders,各种各样的专业术语,典型案例贴得整个书房到处都是;他则忙于苦盯那一堆堆不断变化的k线指数图,什么中期财务报告、年度财务报表、资产评估报告、大盘走势分析图,五花八门全摊在书桌上。
多少次我看书困的支撑不住,趴在桌上睡去,总有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把我抱上床去;多少次我一觉醒来,身边的他仍在挑灯苦战。
有一次我指着那一堆好像心电图的曲线问他,“看着玩意儿有用吗?”他疲惫的笑笑,拉我坐在他的腿上,把玩着我的手道,“有用,也没用。”
“你跟我打禅语呢。”我娇嗔。他正色说道,“这些所谓的旗型突破,楔型突破,三角整理突破,上升通道,箱形整理突破,都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经验固然值得借鉴,但全然沉浸于此,就会满盘皆输。就算我无论怎么去缩小k线,甚至换成周线、月线、年线,都无法跳出其中的起起伏伏,那永远只能为“匠”,无法为“师”。只有更大的气魄和眼光才能把握市场。”
我不解的问“那你每天还这么拼命的看这些?”他用手刮着我的鼻子道:“高瞻远瞩是当然,可从细微处着手也是必要的。市场变幻莫测,能多做一点功课,心里就多几分底了。”我听得一楞一楞的,只能庆幸自己不必跟这些乱七八糟的数字图形打交道,比较下来,解剖还是可爱多了。“哈哈”,身边的他用大手揉着我的头发。我这才惊觉,自己居然把暗自庆幸的那番话给说了出来。“我看啊,还是你最可爱。”他大大的调侃。我气得起身走人,他却拦腰把我抱起回房,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我的脸颊,唇间。我从挣扎到迎合,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共赴云端。
两年的时间,我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第一次。第一次为他上街置装;第一次学着整理家务;第一次动手扫去门外的积雪;第一次亲手装扮家中的圣诞树-------
尤记得第一次亲自下厨洗米煮饭的情景。我自小衣食住行都有人张罗的妥妥帖帖,何曾自己动过手。庄恒倒是烧的一手的好菜,说是庄绮出嫁后,他给硬练出来的。我赞叹之余,也动了心思。年度大考结束后,我就兴致勃勃的跑到超级市场去买了青瓜火腿鸡蛋番茄一大堆,又弄了本中餐食谱,有模有样的套上围裙,准备好好露一手。庄恒如临大敌一般的杵在厨房门口,一会儿说,“丫头,你仔细切了手。”一会儿又道,“宝宝,你小心油烫着你了。”我无暇理会他,只顾跟鸡蛋开战。当我第八次去打鸡蛋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走了上来,握稳了我的手,在锅的边缘轻轻一磕,蛋清蛋黄便从缝隙中乖乖的落入锅中。然后他灵活的翻动锅铲,一个漂漂亮亮的太阳蛋就煎成了。
我郁闷之极,恨恨的脱下围裙甩在桌上。他赶忙关了火跟上来,“怎么了,宝宝,恩?”我闷闷的道,“你娶了个连鸡蛋都不会煎的老婆。”他大笑着把我搂进怀里,“我娶的是用来疼老婆,可不是烧火佣人。真是个傻丫头。”我捶了他一下,就此作罢。
在我们的婚姻迈向第三个年头的时候,我收到了上天赐予我最神奇最宝贵的礼物----我的孩子。这算是计划之外的惊喜了。结婚后的我们各有各忙,并没有想过太早要孩子。但有时候,有些事情就这么水到渠成的来了。拿到检验报告的时候,庄恒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从狂喜中缓过劲儿来。我靠在他的怀里,他轻柔的顺着我的发丝,贴着我的额头,喃喃的道,“宝宝,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而在那一刻,我早已不记得自己。我把手小心翼翼的覆上自己的小腹,感受生命在其中孕育,血脉在其中传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电话打回香港,母亲在大洋彼岸的那头絮絮叨叨的嘱咐了一大车要注意的事情。最后干脆亲自飞了一趟美国。庄绮二话不说,把身边的荣妈给派来了,从此之后,我们的家事就由荣妈一手打点。我则在怀孕第六个月的时候,办理了暂时休学的手续,纵然是在极端开放的美国,我还没毕业就先怀孕的事儿也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直引得当年suny新闻传媒学院华裔学生主席-----董穆怡把我当成绝佳的新闻人物,追着采访。因为大家都是香港来的,很容易就天南地北的聊起来。聊到后来,我忘了她是干嘛来的;她也忘了自己到底要采访些什么。
当时的我们绝对没有想到,我们几十年铁打一般的友情就这么拉开了序幕。直到很多年之后,她有一次喝高了,才晕晕乎乎的跟我说,“亲爱的,当时我是打算把你当成女性迷失自我的反面教材来好好报道报道的。”我受不了的狠翻白眼,瞪她,“也不知道是谁,在我胎动的时候,激动得比我喊得还大声。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是你怀着孩子呢。”
我就在一群人的紧张和关注下,迎来了我的一对儿龙凤胎宝宝。女孩起名叫庄宇,男孩叫庄楠。宇儿比楠儿早出来五分钟。当两个雪团似的娃娃大声啼哭着被他们的父亲抱到我面前来时,我看着我们俩生命共同的延续,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最原始的神圣,什么是为人母亲的骄傲,什么是女人的完整。
岁月就在这样的幸福中飞逝,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本还抱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们会开口唤出最动人的一声,“妈妈”;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宇儿已然会晃着她的小胖腿儿,在花园里满地乱跑;楠儿已然会鬼头鬼脑的在他父亲书桌下钻出来,用左手歪歪斜斜的敬个反礼。在给这一对儿小魔怪过完三周岁的生日后,我于毕业前参加了第二次全美医生大考,顺利通过,转入直属医院进行住院医生实训。
比起我的按部就班,庄恒是成功的太多了。无可否认,他对金融市场有主绝佳的灵敏度和极高的天赋。别的且不去说,就拿81年里根遇刺的事情来说。几乎是消息出来的同一时刻,离外汇市场收市还有不到10分钟的时间。他抛掉了手中持有的全部美元。隔天,政局不明,美元价格狂跌,他又在别人纷纷的抛售当口,低价买进了大量美金。当晚,白宫发言人出面发表声明,证实总统健康状况良好,没有大碍。毫无意外的,美元价格重新抬头。就这么一来一回之间,他赚到手的利润不止千万之数。事后,我极不解的问他,“要说跌我料到了,可凭什么你能肯定里根不会去世,美元会迅速长回来?”他挑着眉笑看我,“自己老婆是学医的,我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吧。要不然,我替你打的那些报告不都白费了?”我听完狠狠地捶了他一下。我不过就是忙不过来的时候逼他帮我查查资料打打报告,这人居然这么调侃我,气煞我也。他却握住了我的拳头,放到嘴边亲了一下。这人!
短短5、6年的时间,他从操盘手做起,凭着高瞻远瞩的气魄和脚踏实地的勤恳,迅速积累起雄厚的资本。他从来都有一个观点----工字不出头。一辈子给别人打工,永远挨不到出头的一天。早在两个孩子出生之后,他便抽出了一部分资金,成立了第一家百货公司------盛业。适逢80年代的美国,刚在美苏争霸中占据上风,经济开始复苏,大众的消费需求急剧上升。这个时候顺势进军百货业,稳赚不蚀。
宋天明和李继刚便是从那时起,就跟着庄恒打天下了。庄恒当时就曾经评价,“继刚沉稳保守,节流守成是最好的;天明大胆乐观,开疆阔土是断断少不了他的份儿的。”
“那你呢?你什么强?”我一边哄着宇儿和楠儿入睡,一边问。他摸了摸鼻子,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我什么都很强的,要不上哪儿去弄龙凤胎呢!”我羞红了脸,啐了他一口。他作势就要亲上来,这时,庄宇很不给面子的哇哇大哭了起来。庄楠也就起劲儿的在旁边给他姐姐伴奏。我看看正一脸悻悻的瞪着孩子们的庄恒,大笑,“谁说不是呢,庄先生当然是很强的啦。”
第16章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很多杂志和媒体在评价庄恒的时候,都这么说,“庄恒先生是无宝不落的凤凰。”他看了从来都是一笑置之。我虽不太懂得这个中的道道,但我知道,他之所以能在香江终成一方霸主,很大一部分是出于他对香港的信心,对中国的信心。就在香港地产最黑暗的83、84年,多少人急着撤出香港,生怕一朝醒来,中国政府一声令下,万贯家财全部封上红印,收归国有了。而就在这样的时候,他以了一大半身家为注,压在世人都不看好的香港地产上。我还清楚地记得,邓小平与铁娘子的谈判终了,中国政府正式宣告将于1997年7月1日收回对香港的行使主权时,庄恒把儿子抱在手里,连连玩儿了几次腾空上抛,兴奋的像个孩子。“我们要回去,回去!”他如是说。我听了不置一词,默默的走开。
从那之后,我知道他一直都在遥控着对香港和国内的投资,我知道,他在准备着归航。不知为何,我对回港居然充满了莫名的恐惧和排斥。仿佛一旦回去,我就抓不住这似梦似幻的幸福了一般。是夜,我呆呆的坐在孩子们的房中,呆呆的凝视他们熟睡的面庞,喃喃的道,“妈妈知道,不应该阻止爸爸回去,可是妈妈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
“蕴茹,你在这里。”庄恒的身影从模糊到真切。他托着我的手臂,我借力站起。借着孩子房中微柔的睡灯,我从他紧蹙的眉宇间看到了担心。“这几天你一直闷闷不乐的,怎么了。”他叹息地问。我把脸埋进他的怀中,摇着头,“没事儿,可能事儿太多了,心里不太顺。”
“丫头,不许胡思乱想的。”他抚着我的发轻轻道。我在他怀里顺从的点头,感受着他隔着衣服传给我的体温。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察觉了我的不安,庄恒并没有在我面前正式的提过回港的计划。他不提,我也不问。可有时候,有些事情是注定的,躲不了,跑不掉。
86年的冬天,香港急电,庄绮病危。
庄恒握着电话,久久无法放回原位。看着他微红的眼眶,愣愣的表情,我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太自私。因为我莫名的恐惧,这对姐弟至今无法相见;因为我莫名的恐惧,庄恒胸中的雄图大志无法展开;因为我莫名的恐惧,我的父母无法享受怡儿弄孙之乐。我还要造就多少的遗憾,才肯去正视,去面对?
“我们回去。”我贴在庄恒的背上,对他说,“恒,我们回去。”
“可是蕴茹,你一直都不想回港的。”他转身,定定的望住我。
我努力冲他笑着,“我生长在那里,那里是我的根,有我的家,我的血亲。我要回去。”于是,归航,已成定局。
庄恒将美国的大营交给了李继刚,带了宋天明和几位高级职员一并回港。我们包下了班机的头等舱。十多个小时的航行,孩子们交给荣妈照看;他的幕僚们坐在远处;我就蜷在他的怀中,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在他轻轻的拍抚下,醒着;睡去;再醒来。
不论我多么想飞机永远也不要停下,它终是会有到达目的地的一刻。当新踏上香港的土地的一刻,仿若隔世。犹记当年离去时仍为初嫁新妇,如今归来时已然儿女成双。叫人如何不感叹,不感伤。
先住进庄恒名下的一栋位于太子道的住宅,草草的安顿了一番。孩子们对骤然变换的环境兴趣极大,跑跑跳跳的不亦乐乎。我嘱荣妈看好他们,便与庄恒直奔石澳别墅。庄绮病重后,便执意不肯住在医院。而医生也只说尽人事听天命,满足她最后的一点坚持。
时隔六年不见了,庄绮那当年绝美的容颜已在病痛的折磨下退色了,然而那骨子里的风韵依然不变。她一身淡青色的旗袍松松罩在身上,长发在脑后柔柔的挽了个髻,轻轻倚在美人榻上。见了我们,她绽然一笑,“真好,我还是等到你们回来了。”一句话,说的我的泪直往上涌,又死死的咬着唇忍着。庄恒冲到她的塌前单膝跪下,执起她的手,颤抖着,久久方才哽咽道,“对不起。姐,对不起。”“傻瓜,跟姐姐还说这个?”庄绮吃力的抬起手,给庄恒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费劲的说道,“我的弟弟长大了,姐也不用为你操心了----”
我实在不忍再看,不忍再听,逃避着夺门而出。
我们回港的三天后,庄绮走了。
在跑马地的那个墓场,依照她生前的意愿,我们在庄恒父亲的旁边,立起了庄绮的新坟。她终是不肯葬在黎家的墓地。我无法忘记,在庄绮的弥留之际,手中牢牢的攥着一块牌位。我们后来才知道那是她为自己失去的孩子悄悄请来的。而这些年,她生活的全部就是那块冰冷的牌位。最后那一晚,黎隆源守在她的床前,堂堂的七尺男儿哭的像个孩子。到如今芳魂已逝,再去判究谁是谁非已然毫无意义,所有的恩怨情仇都灰飞湮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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