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圣旨未下,而我,只能逃离长安。我回屋收拾东西,夜长梦多,必须马上走!
新兰被我凛冽的气势吓得不曾说话,只是安静地装装弄弄。最后终于忍不住问:"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一下子瘫坐在床上,是啊,去哪儿?蜀中的姐姐,利州的二哥,荆州的大哥?都是不成了,朝廷必然可以轻易找去,我长安的生意未曾脱身,去一个别的城池或村镇,难免最后会被找到。去昆仑找南英?为何?为我的一厢情愿?
不!求不来全心全意,我宁可不要!
唐朝天大地大,却容不下我的幸福。我看看新兰,淡淡地道:"我们先离开长安,然后,且走且看吧。或者吐蕃,或者西域什么地方......"
新兰惊慌,"小姐,这是为何?"
我忽然意识到,对新兰说;"新兰,我必须离开长安,但是你不必。可是就算留你在长安打理唐门的生意,你也可能受到牵连.......我虽不确定,但也不想你涉险。可跟着我漂泊,不如回利州去,经营利州的生意,而且二哥看在我的情分上一定会多有照拂。"
新兰摇摇头说:"我绝不离开小姐。新兰自十二岁被爹卖进武府就只有小姐一个亲人了。小姐千万别不要新兰!"说着眼里竟含起泪来,我心里感动,却笑她:“你看看,现在哪有在唐门掌柜伙计面前的总管样子!好了好了,一定到哪都让你陪着。”
我收好了包袱,让新兰拿了到后门等我,我说我想再看看锦客楼,因为很可能很久都不会再回来。我一个人静静走到顶层,再次俯瞰长安——这么大的城池,本以为会是我可以栖息的地方,可以找到爹爹要我找的幸福,没想到最后还是落荒而逃。我走下楼,不知不觉间却一个人走到了南英住着的院子门口,隔着整个院子,衬着沉沉的夜色,我看到他还亮着烛火——这么夜了还醒着,却是所为何事呢?
我不敢上前,只是痴痴地看着他投在窗上的剪影,烛火昏黄,人影朦胧,只该是温暖。
我不由得记起了,初见时的春光里他温柔的摘下我头顶的樱花瓣。
想起我们在武府谈天说地的日子。
想起姐姐也曾这样痴痴望他——他也是一无所觉一般。
想起峨眉山报国寺上一起谈经论道,想起一起静默看过的星空。
想起雪夜一起暖锅举杯,想起他说的残忍的真相。
想起康定草原上的阳光。
想起青藏高原上他对颂赞说过我是他生命里的奢侈。
想起我们一起藏北藏东南的游侠岁月。
想起爹爹死后我对他的依赖。
想起得知他继任昆仑,便不能娶妻时心理隐隐的疼痛。
想起他冲动出剑刺李泰。
想起他说生我的气只是找罪受时那一刻我心里的萌动。
我不曾知道,原来这一切,当初的美好或触动,只是令以后回忆起来,更加不堪。
我呆呆地站着,看着,直到夜深得不能更深,直到他也吹熄了灯睡下。我知道,我也许不会再见他。情动之前,可以谈笑以对。情动之后呢?也许只有远远躲开……我想割舍掉对他的感情,说好了不在唐代留下些什么,如果有一天有了归路,才可以潇洒离开。
但是如果感情是有开关的就好了,说开始就开始,说停止就停止。可是永远没有。
我都感觉到头发上上了露珠,露珠落下打湿了脸颊吗?
再也不能等,我今夜要放下,我今夜必须离开,我不能接受这一个人心动一个人犹豫的感情,我不能接受这荒谬的所谓命运。
我一个猛地转身,提步要走,却为院子外一个颀长身影而滞住。
李泰默默的立在那里,离我不远,可我却太过出神,完全没有察觉。我走上前去,他的眼光却只停留在我刚才立过的位置,有无奈,有悲凉,还有欣喜?
他的发梢上沾了露水,不知道站了多久。感觉到我走近,他把目光收回来,看向我——那个受伤的眼神,来自这个天底下最骄傲的男人,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可是我能做什么?谁又会来体谅我心里的伤?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和他擦肩而过。我都错身过去了一步,李泰忽然伸手握住我的胳膊,他静静地说:“明空,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一点都不快乐,却从心底里欢喜。”
我挣了挣,他的手却更紧了,提高声音道:“如果是我,我绝不会让你伤心。”
我心里的柔软被戳中,大恸,冷冷地对他说:“你不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伤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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