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依兰的声音并不大,也不严厉,但是这出口的话语,却是明明白白地让人知道她生气了。
孙勇躬身一礼,急忙回道:“小姐莫生气,是属下失礼了。”
先前一脸强硬的孙勇此时却是立马服了软,而站在一旁的钱泽上前一步,打了个圆场道:“小依兰,这孙勇也是为着府中的安全,一时情急,你莫生气了......”
依兰面上的不悦并未褪去,只是也知道府中今夜确实是出了事,她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姑娘,轻声道:“钱叔叔,今夜府中进了贼子?舅舅可还安好?”
钱泽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贼子的情况,只是避重就轻地道:“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蟊贼,你舅舅还好,不过是受了些许波及。你也别生气,这孙勇平日里对你舅舅最是忠心,他也是关心则乱,所以才失了礼数。这伤了小姑娘,我替他赔个不是。”
钱泽正要同李云曦躬身道歉时,便就让孙勇拦下,而后对着李云曦恭恭敬敬地躬身道歉道:“李姑娘,对不起,刚刚是我失礼了。伤着姑娘,是我的不是,还请姑娘原谅。”
李云曦坦然地受了孙勇一礼,她也不叫起,也不理会孙勇这般动静,只是转头对着依兰道:“依兰,我有些困了,想同福妞一起休息了。这屋子......”
她转头看了一眼,而后轻声道:“大家该看也看了,要是实在不放心,便就让徐姑姑再搜一遍看看?”
听着李云曦这话,依兰摆摆手,而后道:“不必了,今夜吓着李姑娘了,明日我亲自摆宴向李姑娘赔罪。”
她又看了一眼这屋子里一地的狼藉,低声道:“徐姑姑,给李姑娘重新收拾一间屋子,这屋子......”
李云曦摆摆手,阻止了依兰的决定,开口道:“不必了,还是就这间屋子吧,毕竟都搜看过了,也让人放心,若是再换一间屋子,我可不想睡到一半便就又让人破门而入,再搜一遍。”
听着李云曦这软绵绵的话语,屋里的数人面上微微发热,依兰也知道先前孙勇他们的举动确实是过火了点,也不想勉强李云曦,便就顺着李云曦的话语,道:“那便就不换了,徐姑姑,你带人来将这满地的木屑收拾一下,对了,让人把门换了,再给李姑娘煮一碗安神汤,还有我房中的雪肤霜,你去取来给李姑娘。”
“是。”徐姑姑福身一礼,应了下来。
依兰想了想,对于刘邕的情况不是很放心,虽然钱泽先前说是受了一点小波及,但是也不知道是否有伤着,她想着先去看看,也就对着云曦轻声道:“李姑娘,我有事先离开,今儿的事,真是对不住了,明日我定然会好生赔礼的。福妞的话,我等下让徐姑姑把安神的药端来,福妞喝了,应当是一夜好眠,回头我再整整药方,看看给福妞换什么方子。”
“嗯,好的,多谢依兰。”李云曦笑了笑,今夜的事怪不到依兰身上,她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感觉得到依兰对自己的关心,便就温声谢道。
依兰看了一眼还堵在门口的众人,沉沉地道:“怎的,这是打算在人姑娘门口守一夜了吗?”
孙勇听着依兰的话,复又躬身回道:“不是,小姐,咱们这就退下。”
言罢,他挥了挥手,示意后头随同而来的护院朝着院中其他的屋子搜去,而钱泽对着李云曦歉意地拱了拱手,便也随同依兰往外走。
“舅舅真的没事吗?”
“有我老钱在,你舅舅能有什么事......”
看着远去的众人,李云曦缓缓松了一口气,她带着福妞入了屋子,而后揽着人入了内间,坐在床榻上想着今夜这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抱着福妞的手微微颤抖着。
大抵是依兰特地交代过了,徐姑姑带着人手脚利索地将屋子收拾了一遍,又匆忙地换了一扇门。而后徐姑姑将安神汤以及雪肤霜留下,便就关上门离开。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飘荡着浅浅的药香味,这药香味并未如同寻常的药味那般闻着就苦涩,而是带着一丝清甜的香气。
李云曦看着安静坐在床榻边的福妞,起身走至桌旁,将桌上的安神汤捧起来,走入内间,想着先给福妞喂完,只是她端着药碗入了内间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很轻微的滴答声。
李云曦愣了一下,她端着药碗半晌没有动,又是一声极为轻微的滴答声。李云曦低头看向手上捧着的药碗,安安静静地站着,站了好一会儿,久到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的时候,便就听着又一声的滴答声,伴随着这一道声音,她清晰地看到捧着的药碗里荡起涟漪,是有什么东西从房梁上落入了药碗中......
她顺着这一道涟漪朝上看去,上方是一道房梁,而在那一道房梁上,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一道黑影,李云曦心头一震,想到先前说的府中入了贼人,在她想要惊声喊人的时候,便就见着那一道黑影从房梁上滚落下来。
“啊......”李云曦的惊叫声才出口,便就急忙压了下来。
因为她看着自房梁上落下的人勉力翻了一个身,而后脚步踉跄地落在地上,那人抬头看向李云曦,虽然蒙着黑布,在房中明亮的烛火之下,她对上那双看过来的双眸,不过一个照面,便就认出了眼前的蒙面黑衣人是谁。
“维桢?”李云曦抿了抿唇,小声喊了一句。
沈恪勉强伸手扯下面上蒙着的黑布,露出那一张苍白的清俊面容,扯了扯唇角,带着气音道:“殿下,臣找到你了。”
听到这句话,李云曦先前那般委屈都未曾落下的泪水,登时就滚滚落下,她便是连手中的的药碗也顾不得,随意地扔在了一旁的小几上,匆忙小跑过去,投入沈恪的怀中,伸手抱紧沈恪,哽咽着道:“维桢,你、你回来了。”
“我好怕,好怕你找不到我,好怕你受伤,好怕......”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在屋子里细细地响起,李云曦这些日子的担心受怕在此时全部融合成了泪水,簌簌落下,她倚靠在熟悉的怀抱里,呼吸间是一如先前的淡淡的药味以及血腥气息,虽然略微冰冷,可是却让她觉得异常温暖与安全。
只是,很快她便就察觉到不对劲。鼻息间嗅到的不仅仅有药味,还有血腥气息,李云曦想着之前沈恪是自房梁上跌滚下来的,若不是支持不住,沈恪又怎么会在她面前如此失态?
李云曦急忙退出沈恪的怀抱,沈恪知道李云曦胆小,这些日子定是受了不少委屈,便是先前他躲在房梁上的时候,见着那些人的无力行径,他不是不想下来护着李云曦,只是若是他出面,只怕情况更糟糕,便就只能忍着痛在房梁上躲着。
身上的伤随着情绪的起伏更是郁结,到了后来,他着实是撑不住,昏昏沉沉了过去。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他自半空中落下时,才勉强恢复了些许神志,也是这些许恢复的神志才能提气缓了一缓,安全落在地上,若不然,从那般高的房梁上落下,怕是又要伤上加伤了。
李云曦入了他的怀中,他的身形微微一僵,听着李云曦的压抑着的哭声,心头堵得慌,也不知是内伤发作,还是心绪波动太甚,一口腥甜涌了上来,及至李云曦骤然从他怀中退出的时候,他怀中一空,来不及多想,这一口血便就冲口而出。
他伸手掩住,血水自他的指缝间渗出。
李云曦心头一惊,她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沈恪,低声急问:“维桢,你受伤了!”
她扶着沈恪坐下,可是还未坐稳身子,便就听着福妞惊声哭喊道:“阿娘,阿娘.......”
李云曦心头一惊,她生怕福妞的哭喊声,将其他人再度引来,疾步走至床榻边,抱住福妞,伸手轻轻拍着福妞的后背,开口道:“没事了没事了,福妞乖,睡醒后,姐姐再带你找阿娘,福妞乖,不怕不怕......”
福妞紧紧揽着李云曦的腰身,闷闷的哭声从李云曦的怀中传出,李云曦一边安抚着福妞,一边将目光投往沈恪那一头,她看着沈恪扶着桌子,微微闭目,似乎是在闭目调息,唇边染着的血色同他惨白的脸色形成一道强烈的对比,宛若霜雪傲梅,令人触目惊心。
若不是唇上沾染了血色,此时沈恪的气色应当会更加糟糕。而垂在一边的手背上蜿蜒落下的些许血线,有血珠从手背上滚落,悄无声息地落入地上。
想来刚刚滴落入药碗中的应当便是沈恪手上落下的血水。
李云曦面上的神情很糟糕,眉眼间满是担忧,只是福妞的情况令她一时之间无法过去察看一番沈恪的伤势。她勉强按捺着心头的焦虑,一下一下轻拍着福妞的后背,感觉到福妞的哭喊声慢慢平复下来,她正想将福妞哄去床榻上睡去的时候,突然福妞抬起头来,带着满脸的泪痕,抽噎着道:“姐姐,哥哥躲在屋子里。”
李云曦愣了一下,她对上福妞的泪眼,眼中濡染着泪水,但是却不若先前的呆滞与木讷,而是呈现出孩子该有的灵活,以及受了惊吓以后的害怕。
这是失魂症好了?
她曾听依兰说过,失魂症可能很快就好,也可能要很久就好,谁也说不准要怎么医治?平日里的药,不过是用来安抚心神的,让孩子收到惊吓的心境尽快平复,或许平复了以后也就能够好起来了。
李云曦怎么都想不到今晚这般一惊一乍的,竟是将福妞给吓好了。她没有注意到福妞说的‘哥哥躲在屋子里’,屋子里是有沈恪在,但是福妞先前并未见过沈恪,此时能够这般自然地喊道哥哥的,便是先前见过的同李云曦在一起的苏程玉。
李云曦抚去福妞脸上的泪痕,开口道:“福妞乖,姐姐去看看哥哥,你先乖乖在床上坐着。”
福妞的目光看向屋子里坐着的沉默的沈恪,疑惑地道了一句:“怎么还有一个哥哥?”
李云曦正要走向沈恪的步伐忽然顿了一下,奇怪地看了一眼福妞,问道:“什么还有一个哥哥?”
福妞乖巧地坐在床榻边,随后点点头,道:“嗯,以前与姐姐在一起的哥哥躲在屋子里了。”
李云曦怔了怔,很快便就反应过来福妞说的以前的哥哥是谁了,那是苏程玉?
苏程玉竟然也来了?就在这屋子里?什么时候入的屋子?刚刚不是还有人来搜的吗?莫不是那时候她这屋子里就藏着两个人?当时她还那般大大咧咧地同搜查的人对峙,若不是依兰来得及时,那不是......
李云曦面上一寒,突然听得一道咯噔声,自柜子上方传来,而后一道暗影从柜子上方狭窄的地方滚下来。
苏程玉一身狼狈地落在地上,而后爬起身来,对着李云曦缓缓一笑,李云曦没想到苏程玉竟然真的藏在屋子里,而那狭窄的柜子与墙壁的缝隙间竟然容得下这么一个大男儿?只是她也没心思多思量,便就随口道了一句:“苏程玉,你先与福妞一起,乖乖坐在一旁等着,等娘给你爹处理好身上的伤,再来找你。”
听到李云曦这话,苏程玉浑身一僵,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沈恪堪堪调息完毕,勉强压□□内浮动的血气,便就听得李云曦这自然的话语,他忍不住轻笑一声,这一声笑惹得苏程玉的目光转了过来。
李云曦疑惑地看向沈恪,并不知道沈恪在笑什么。沈恪知道李云曦面皮薄,也不开口解释,只是收敛了笑意,低低的咳嗽声随之传出,李云曦急忙上前来,她看了一眼沈恪惨淡气色的面容,也不探究沈恪先前到底是笑什么,只是匆匆忙忙地打开衣柜,取出一个小包袱,打开小包袱的时候,露出里头拢着的一排药瓶。
随后,她站在沈恪的身边,习惯而又自然地伸手去扯沈恪的衣裳,道:“这些药都是依兰姑娘给我的,依兰姑娘的医术很好的,这些药也都很不错。你先脱了衣裳,我替你上个药,我先前就担心你受伤,一路上都在想,你肯定是又受伤了,若不然你不会这么就都没寻来的。”
“果然,是又伤着了。”李云曦伸手去解沈恪的腰带,她的动作娴熟而自然,仿佛是做过很多次了。候在一旁的苏程玉面上神色一黑,上前一步,正要开口的时候,便就看到沈恪一把拦住李云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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