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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棠并未接过账本和钥匙，准备装糊涂，故意问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满面笑容，慈祥可亲，“棠儿啊，这是侯府账本和库房的钥匙，之前侯府管家一直是我暂管，我老了，身体也不好，如今你嫁进来成为少夫人，这侯府的当家权要移交你了。”
叶棠没说接也没说不接，沉默着接过账本翻了翻，大致看下，她前世身为门主，自然管过整个门中的账务，虽说门中人少钱少东西更少，虽说现代记账方法和古代不一样，但也大差不离，这侯府的支出远远大于进账啊。
例如上个月支出三十两银子，收入只有八两银子，差距二十二两，再说了，她向小桃了解过大盛朝的民生和物价，普通人家几口人一年支出也不过二两银子，还算过得宽裕，这一个月三十两是怎么个花法啊？
不知道这个收入如何来的，以前螳螂门的收益全靠她带着师弟师妹们种田和捡垃圾，侯府应该没这么败落，指着收入一栏笑着问道，“母亲，大嫂，这些可是田产和铺子的收益？”
老夫人神色有些尴尬，大夫人叹了口气，“棠儿，都是一家人，不瞒你说，田产和铺子都没了，这八两银子是母亲当了她嫁妆里的一枚八宝钗来的。”
当首饰？叶棠心中一震，难道她接管侯府后也要当首饰？老夫人嫁妆多也就罢了，她才那一对龙凤金镯，还要留着开山立派用，怎么可能当掉？
她瞬间没了耐心，立即要推掉侯府的管家权，又听大夫人继续道，“至于支出，每月要有二十两银子买野参，为二叔续命之用。”
事关螳螂门百年难遇传人的事情，叶棠立刻有了耐心，于是在大夫人絮絮叨叨中，她大概了解了如今侯府现状，总结一句话，那就是怎一个美强惨，脱毛的凤凰不如鸡系列。
原来当日小侯爷坠马昏迷后，皇帝念着小侯爷先前的功劳，起先还命太医院时常照拂，只是几个月后，君恩淡去，太医们也懈怠了，居然再无人管，唯有老夫人、大夫人和谢昭日日照顾，只是每日的吊命参汤开销甚大，再加上旁支又骗去许多钱财，侯府只能卖地卖铺子，境遇一日比一日窘迫。
无奈，三人只能带着小侯爷回云县祖宅艰难度日，不离不弃的只有几名忠仆。
真是说者流泪闻者伤心，尤其是叶棠见账上只剩余几十两银子，也就是说她好不容易踏遍两世才寻得的传人，过几个月可能因为没有参汤吊命短命，那她那对龙凤镯唯一能派上的用处是给师弟半个葬礼，她就心痛难捱。
“世态炎凉处处艰难啊。”叶棠附和几句忽而话锋一转，“可我不过是刚刚嫁入侯府，又人微言轻，母亲如何认为我能管好侯府？再说还有大嫂呢。”
大夫人连忙摆手，“我自小志趣不在管家，只愿尝尽天下美食，当年我嫁给侯爷就曾约定一同游遍天下吃遍美食，可惜……”眼圈一红，说不下去。
老夫人拍了拍大夫人的手，示意她不要过于难过，“棠儿啊，一来谢府如今爵位是朗儿袭爵，二来，也许是缘分，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心善聪慧又可靠。”
大夫人：“母亲说的是。”
谢昭：“母亲说的是。”
凭心而论，叶棠完全不想管侯府这堆乱摊子，日暮西山也好东山再起也罢，和她都没关系，但她不能不管小侯爷，饿死事小，开山大师兄活着事大，作为一名宗门观念大于一切的门主，她在心中默默叹息一声，黑着脸接过大夫人手中的账本和钥匙，像是接过一块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打开府中人员那一页，她细细看起来，府中如今除了那四人外，有管家一人，丫鬟两人以及小厮两人，其中一名小厮后面还有个备注，兼花匠，叶棠想到今早自己见到的那名小厮，照顾花花草草和池塘的那位。
这些人跟着威远侯府多年，忠心耿耿，侯府落败后，这几人商量后和老夫人提出不要每月的月俸，叶棠心中感慨，省了一笔月银。
谢昭见她再看侯府名单，眼圈有些发红，“当年父亲和大哥在的时候，威远侯府仅仅洒扫的丫鬟和小厮就几十人，我身边的书童就有六人，如今……哎……不提当年事了，只是委屈二嫂了。”
关门小徒弟还挺多愁善感，她连忙摆手道，“不委屈不委屈。”眼神又落在桌上早饭，这也太铺张浪费了。
谢昭顺着叶棠的目光望去，眼圈红得越发厉害，“当年父亲和大哥在的时候，威远侯府仅早饭的点心就有十几道，燕窝粥也只道当时是寻常，如今……哎……不提当年事了，只是委屈二嫂了。”
“不委屈不委屈。”叶棠干巴巴的道，将那句以后早饭银子能不能减去三分之二的建议咽了回去。
大夫人还算察言观色，见叶棠神色有异，为她盛了一碗梗米粥，又夹了一块萝卜糕给她，小心问道，“棠儿，可是觉得早饭过于丰盛了？”
岂止是过于丰盛，和她白云观的早饭，一碗薄粥两块馒头一碟咸菜比起来，简直就是珍馐佳肴好吧，只是对上三人殷切的眼神，她只能干笑道，“不丰盛不丰盛，大家都在长身体嘛。”
老夫人见叶棠关心大家，十分欣慰，和大夫人说道，“我就说棠儿是个孝顺又善良的孩子。”
老夫人和大夫人犹如卸下身上万斤重担般，欢欢喜喜用起了早饭，叶棠本着既然已经这样，不如先美美吃一顿再说，她将四样点心皆夹了一块放在碗中，正要吃的时候，谢昭扯着老夫人的衣袖撒娇道，“母亲，我昨个看中了一盆金边兰花，您帮我买下可好？”
老夫人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着说，“去问你二嫂。”
谢昭恍然大悟，如今是二嫂当家，“二嫂。”
还好只是买一盆兰花，估摸着几枚铜板也就够了，叶棠嗯了一声，“需要多少？”
“我和掌柜狠狠还了价格，只要二两银子即可。”谢昭一脸得意求夸赞的模样。
“二两银子？”
叶棠惊得差点将手中的红豆糕跌落地上，不提防旁边的大夫人又道：“母亲，今个中午我做个桂花烧鹅和酥糖银丝卷，棠儿第一天在侯府用饭，我做几道拿手菜欢迎棠儿。”
烧鹅和银丝卷？
叶棠仿佛瞧见一堆银子长着翅膀飞走了，同情的眼神不由飘向一旁轮椅上的小侯爷，早死的爹、傻甜的娘、好吃的大嫂、奢侈的幼弟以及破碎的他，还有为了螳螂传人操碎心的她。
心中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小侯爷埋得女儿红？
“母亲，三弟，你们昨晚说要去挖的女儿红呢？”
谢昭一拍脑袋，他居然忘记这事了，忙带着小厮起身去了院中桂花树下，果然树下埋了一个精致的刻花白瓷坛子，放在鼻端轻嗅，还未开泥封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香，忙抱着坛子回来。
“二嫂，好香，正好中午给你做接风酒。”
老夫人望着酒坛，想到一段往事，“十年前，老侯爷带朗儿回祖宅祭祖，没想到那个时候朗儿埋了一坛女儿红啊，人小鬼大，十二岁就想着娶娘子。”
【娘啊，你又提我的糗事，这不是因为大哥那时候刚成亲，偷偷摸摸告诉我新婚夜准备些酒会很有乐趣，我十二岁懂什么。】
众人齐齐忽略掉小侯爷的心声，尤其是脸颊有些红晕的大夫人。
叶棠询问道，“谢管家，这样一坛女儿红卖给酒楼，能得多少银子？”
众人眼神一亮，谢管家上前细细看了眼，“少夫人，这是定窑的刻花白瓷坛，再加上这十年女儿红陈酿，至少可以卖到三十两银子。”
“去卖了吧，入账。”她为小侯爷赚了一个半月的螳螂命。
“是，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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