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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二五来禀报时，叶峥也愣了愣。
都察院？
他似乎与都察院并无交集。
待走出衙门，目光掠过一名身着庆国官服的中年男子，看到后方前后左右让四名衙役包围的吴熙时，他心头有些领会。
“巡火捕指挥使叶峥见过大人。”
监察御史与兵马司名义的上官巡城御史一个品阶，正七品。
“又见面了，叶指挥使。”洪英笑吟吟地回了一礼。
又见面？
不带叶峥开口问询，那人从宽大的官服袍袖中取出一卷文书，道，“叶指挥使，宁远侯之子吴熙南市过失杀人案，经三司推鞠，圣上裁决，征宁远侯之子吴熙烧埋银（丧葬费）、养济之资（供养费）等合一百五十两，徒刑两年。”
庆国律规定的刑名有五种：是笞、杖、徒、流、死。
其中，徒刑有‘奴辱’意味，指在一段时日内，强制犯人从事劳役，但…
一般都是苦役。
何为苦役？
盐场、冶铁场等。
火夫是劳役，但算不上苦役。
“这是判决文书，这是行移文书，叶指挥使。”洪英又掏出一卷文书。
“是，大人。”
叶峥接过两卷文书，当即打开查验。
这不是不相信洪英，而是既定流程。
“大人。”合验无误这话不必说，叶峥向洪英拱了拱手，对一旁孙二五道，“将犯人吴熙收押牢房。”
远处，于三禾等人，叶峥与洪英的对话虽未听清，凭这么些年在衙门的见识，也能推出个一二。
只凭孙六五一人，如何将吴熙收押牢房。
叫刑部大狱那四个衙役瞧见，不定怎么嘲笑咱家指挥使呢。
于三禾与其他几人眼神这么一交换，一咬牙，立即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尔等何人！”
刑部大狱的四名衙役，见人靠近，腰刀直接抽出一半。
于三禾等人立即止步，有些慌张地看看这四名衙役，又有些局促、讨好地看向叶峥，“大人，我等…”
“这是我巡火衙门几名总甲。”叶峥冲洪英解释了句，对于三禾几人道，“协孙六五将犯人收押。”
“是，大人。”
于三禾几人登时支楞起来，从四名刑部衙役接过吴熙时，胸膛挺挺的。
啥时候见过这阵仗啊。
以至于，他们拿住吴熙的胳膊，多用了几分力。
只有吴熙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说起来，叶峥到这会儿才留意吴熙的状态。
比起那日南市，不论是穿着还是精神气貌，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眼神恍惚，甚至有点脱相。
见孙六五等人将吴熙押进巡火衙门，洪英看那四个衙役一眼，后者立刻识趣地走远。
他再看向收回目光的叶峥，轻轻点了点头。
从他到巡火衙门，到这会儿，叶峥的应对还算有度，公事公办。
“叶指挥使，借一步。”
“大人，请。”
两人走到一旁，洪英露出笑意，道，“叶指挥使或不认得我，我对叶指挥使却记忆犹新，那句‘立身不正，嫡庶不分’，言犹在耳啊。”
叶峥的脸再厚，此刻，也在在洪英的话中逐渐尴尬。
凝滞了一息的思绪随即转动起来，这么说…
“那日卓甫寻我小酌，正好遇上叶指挥使与民张目，那一番话，振聋发聩！‘民者，万世之本也，不可欺’，每每读之，汗流浃背，令人深省，如今我都察院不少人奉之为圭臬。”
“大人谬赞了，谬赞了。”叶峥忙道。
“大人既与世叔相熟，便直唤我名。”他又道。
“也好，叶峥，我与卓甫年岁相仿，你也不必太生分，唤我一声‘洪叔’就是。”
“是，洪叔。”
“诶，不必多礼。”洪英拦住要行礼的叶峥，又道，“你或以为奇怪，宣判文书、行移犯人，如何是我这监察御史来？实则，我有公务去刑部，正遇上陛下圣裁下来，便要了这差事，再…提点你一句。”
叶峥神色一肃。
终于到正题了。
洪英四下扫了圈，压低声音，“推鞠吴熙徒火夫役，背后或有人推波助澜，你…一切小心。”
叶峥脸色波澜不惊，退了半步，朝洪英拱手，“多谢洪叔提点。”
“诶，说了，不必多礼。”
洪英摆摆手，笑道。
两人聊了几句，洪英离开。
返回堂院，叶峥想了想，对孙二五吩咐道，“你去叶府，就说我往后几天不回府歇息。”
孙六五、于三禾闻言，怔了怔。
啊这…
这什么路数？
上任第一天，夜宿衙门。
何事值得这般宵衣旰食啊？
“是，大人。”在叶峥目光压过来之际，孙六五拱手道。
叶峥转而看向于三禾等人，数了数，一共五人，“你们先回去，坊中巡更守夜、防火防盗一应事务交给小甲，收拾东西也来衙门。”
于三禾几人傻眼。
我与大人心连心，大人与我动脑筋啊。
帮忙撑场子，如何把自己总甲撑没了？
“不必忧心，短时之内，尔等乃为总甲。”叶峥岂会不知他们想法，安抚了句，又唬道，“吴小侯爷身份尊贵，如今来我巡火衙门徒役，怎敢不小心？需尔等轮换巡夜，以防生变。”
“是是是。”
“小人领命。”
“大人诚金石之言矣。”
“…”
中间还夹杂了句文绉绉的马屁。
于三禾剩余四人鄙视之，心下暗暗琢磨，自己抽空也翻翻书，往后高低也整一句。
叶峥看了那人一眼，再叮嘱道，“先不必着急回衙门，与外头七个总甲，通传五十七个小甲，巡火绝不可马虎，打更日巡、夜训，小甲登高瞭望，一个也不可松懈，如有走水，小心仔细应对，及时遣人来衙门报知。”
“是，大人。”
目送五人离开。
叶峥视线渐渐挪到远处天空。
如碧如洗，万里无云，天干物燥啊。
这就是有‘爹’的好处，官场之上，风吹草动，官场之下，暗流涌动，他皆能及时收到风声。
他所能想到的布置都布置下去。
走水这事吧，偌大个京都城，他没鉴查院的情报网，不知道谁人搞小动作；是宅内走水，还是宅外走水，更无法提前确定，先把日巡、夜训，本职做好。
他回身，忽又顿住脚步，往侧方去。
有个人，得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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