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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宫
穿过深长的廊道,过几重守卫,方抵达庆帝李云潜的御书房。
周遭围了一圈书架,格子里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书。
书房入口处有一副庆国军中制式盔甲,也不知是何用处。
上等金丝楠榻前,一张横几上有几摞密折奏本。
不远处,另一张横几之上,摆满各样各式的械具零件,捣药用的臼、杵,碾药的碾槽…
庆帝依旧宽衣博带,手握一只上等紫毫笔,在奏本上圈画、朱批。
“如此说来,叶峥倒是真仗义执言。”
听完陈萍萍的情报,庆帝头也不抬地道。
在横几侧前方,数步之外,有一轮椅,轮椅之上,一袭黑袍的陈萍萍笑了笑,“少年郎嘛,心怀正义,年少热血。”
庆帝抬眼,看了眼陈萍萍,笑道,“你欣赏他?”
后者笑意不改,道,“臣欣赏每一个如他这般心系百姓的人。”
庆帝点点头。
几乎在南市吴熙纵马踏死苏老伯的同时,相关情报已送到鉴查院,昨儿,他已从陈萍萍那儿知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今日陈萍萍再来汇报,是汇报叶峥过去十四年的事迹,譬如…是否与这些国公王侯府有接触。
“既欣赏他,让他入鉴查院?”庆帝随口道。
陈萍萍神色未改,心中却一凛,“年纪小了些,还须磨练,再一个,叶统领也不能同意。”
“他有什么不能同意的。”庆帝一嘴‘生气’的语调。
陈萍萍笑笑,不应声。
适时,外面一串细微碎密的脚步。
“陛下,叶峥到了。”
正是庆帝的近侍太监,侯公公。
“宣。”
“喏。”
侯公公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陈萍萍轻声道,“陛下,臣…”
“诶,一起看看。”庆帝伸手,往下挥了挥。
“是,陛下。”
不多时,侯公公领叶峥进来。
从踏入这座宫殿开始,叶峥的本能便一直在提醒,而走入这间,迎面而来的两道目光,其中一道更是让他警铃大作。
这与他了解庆帝并无关系。
也是这几日他才发觉的能力。
大概类似于‘哥斯拉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新出现的巨兽’。
“不才叶峥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叶峥老老实实地行大礼。
没必要因特立独行,赌庆帝是否高看他一眼。
他又没有功名在身。
庆帝放下奏本,笑盈盈地上前,目光似扫实审落在他身上,道,“朕见过你,那时你才…三岁,是元旦大朝会吧,你母亲领你入宫朝贺。”
没第一时间回应,确定老登没继续说的势头,叶峥方开口,“陛下博闻强识。”
只是开口回应,并未起身。
“起来吧,让朕好好看看你。”
庆帝语气宛若在与自家子侄对话。
叶峥却丝毫不敢放松。
这老登,蔫坏。
“谢陛下。”
他再拜一礼,起身后,视线始终保持微垂,腰背笔挺,姿态不矜不伐。
“果然仪表堂堂,风姿过人。”庆帝扫了一圈,轻轻点头,又指着叶峥,对陈萍萍道,“怪不的老家伙看上他。”
陈萍萍笑了笑,打趣了句,“流晶河上的范大人也不输于叶小公子。”
庆帝神色有一丝错顿,似被勾起往昔记忆,又低了低头,瞥了陈萍萍一眼,坐回榻上,对叶峥笑道,“赐坐。”
“陛下,长者当前,如何敢坐?”叶峥连忙推辞。
庆帝摆摆手,似有所指,又似试探,“诶,又不是兴师问罪,有何不能坐?”
“陛下,范大人求见。”侯公公凳子没搬来,带来个通报。
庆帝‘愕然’,看向陈萍萍,无语道,“这老家伙。”
“范大人或是怕叶公子于宫中礼节有不懂之处,来照应一二。”陈萍萍道。
“他当朕这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庆帝气笑,又‘不耐’地道,“让他进来。”
话落,视线落到叶峥脸上,“不必拘着,你老泰山来了。”
“陛下,不才小子与范尚书之女并无…”
“陈院长欣赏你,不如你去鉴查院做事?”庆帝打断他的话。
只是
他这话,这语气,叶峥实在吃不消。
除非问询事务,庆帝何曾有过‘问句’,简直像在与他‘协商’。
能这么想吗?
叶峥是不敢,他稍有思忖,道,“陛下,小子才疏学浅,不通世故,又不明鉴查院之章程,实难胜任,勉力为之,只怕贻笑大方,徒增笑耳,或耽误鉴查院大事,更万死难辞其咎。”
“自知者英,自知者明。”庆帝点点头,又道,“朕闻南市坊你之所言,似对庆国律法感悟颇深。”
“家严时常教导小子,纵文韬武略一无所成,为庆国子民,当遵守法纪,绝不可胡乱作为,惹是生非。”
“你文采可不差。”庆帝正色地‘纠正’道。
“一时乘兴而发,残篇拙作,污陛下耳矣。”
“你这都算拙作,我大庆文坛岂非尽是不学无术之辈?”庆帝摆摆手。
陈萍萍适时道,“叶小公子不必过谦,不知残篇是否补齐,今日能否有幸观之?”
“陛下,陈院长,过誉矣。”叶峥先拱手回应‘夸赞’,又道,“才学不足,只补了上阕。”
“速速写来。”庆帝仿佛那犯了酒瘾的做鬼,催促的同时,竟伸手拿起墨条。
叶峥心一提,“陛下…”
陈萍萍也出声,“何须陛下…”
“陛下,范大人到了。”
侯公公的声音让叶峥暗暗松了口气。
老登真坏,从他踏入这地儿开始,没少给他挖坑。
“臣范建拜见陛下。”范建自是不用行大礼的。
庆帝抬眼看了他一眼,挽起袍袖,准备开始磨墨,道,“你来的正是时候,叶峥准备补齐他那首残篇。”
“怎好动用陛下御笔,请侯公公拿副笔墨就是。”范建上前,拱手道。
庆帝看向他,数息,露出笑容,点头道,“也好。”
“那就…再聊一程。”
……
西宁巷
“殿下,范建也进宫了。”
谢必安向李承泽禀报最新传出的消息。
“真瞧上这小子了?”李承泽神色怔了怔,癫笑了声,“我如何没有这等好姻缘呢。”
“殿下,今日朝会,陛下应了诸位国公王侯子弟重入军伍,大庆武班之中,恐有异变,往后朝堂之上,水更浑了。”谢必安直接忽视他发癫,皱眉道。
李承泽顷刻恢复常色,摇头道,“也就在京营翻出点浪花来,除了边军有大哥,其他驻军早让秦家捏成铁桶一块。”
“不过,你说的对,往后,水更浑了。”
忽地,他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叶峥这小子或仗义执言,开国一脉却有心为之,那么父皇…”
“父皇为何要应了这些人?”
便是白昼依然灯火通明的坤宁宫明堂之中,太子李承乾随意地坐在地上,问向宝座之上,威仪庄重、雍容大气的皇后,他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