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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方靖的话，瓦格纳眼中的醉意都淡化了几分，表情也变得正经了不少。
“摄魂怪吗……我的确见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是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碰到那样的怪物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悲痛，看了一眼已经醉到伏在桌上没有动静的卢卡和奥加，才继续低声和方靖聊了起来。
“如果不是摄魂怪的话，瓦蕾拉的父亲也不会永远地离开我们，她的母亲也不会积郁成疾、最后一病不起。”
瓦格纳的话语中带着浓烈的憎恨，但语气却是无可奈何。
他虽然冒险经验丰富，但不管怎么说也还是一个没有奥术天赋的普通人罢了，在遭遇摄魂怪时，只能够仓皇逃命。
对于这种躲藏在暗处、连三大国的官方都没有太好办法解决的怪物，瓦格纳除了憎恨以外也别无他法。
“我是看见过摄魂怪捕食人类的场景。准确来说，我有目睹过两次摄魂怪出没的经历。”
瓦格纳伸出一根手指：“一次是我还在冒险队里的时候。那是在一处古代城市遗迹的边缘，一只饿极的摄魂怪袭击了我的队伍。当时冒险队中有好几名奥术师，我们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就将其轻松消灭。”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第二次是我定居须臾城之后的事了。那天晚上，店铺打烊之后，我本打算去卢卡老爷子家里讨论一些经营方面的问题，结果在半路上就撞见了摄魂怪。”
瓦格纳稍稍后仰，靠在椅背上。对于他而言，那天晚上的惊魂时刻至今都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受害者是一个流浪的醉汉。那时候，路上的奥能路灯一下子全黑了，一团黑雾从阴影中窜出来，瞬间笼罩住了那个醉汉。”
“没有声息，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那醉汉就被拖进了黑雾里面，就像是被人凭空抹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瓦格纳深吸一口气，喝了口酒压压惊：“要不是我曾经见过摄魂怪，转身就跑，估计也难逃一劫。我有感觉，它当时已经盯上我了。”
“这件事之后过了一年多，瓦蕾拉的父亲就遭了摄魂怪的毒手。唉……我可怜的小瓦蕾拉，早早地就失去了父母……”
瓦格纳极力压抑着声音中的哭腔。能够看出，瓦蕾拉父母的去世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方靖皱了皱眉：“瓦格纳老哥，你这两次遭遇的摄魂怪难道没有什么区别吗？比如说什么不自然的、违和的地方。”
看着他如此煞有介事的表情，瓦格纳怔了怔，极力回想了一会儿，才最终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我这两次见到的摄魂怪从外观上来看根本没有差异，我不觉得是我记错了。”
“嘶……”
方靖却用双手大拇指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对于瓦格纳的描述，他总能感觉到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萦绕在心间。
他闭上眼，在脑海中仔细琢磨着瓦格纳刚刚说的话。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苦苦思索着。突然间，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方靖灵光一闪，猛然睁开眼睛。
“对了！奥能路灯！”
他一把抓住瓦格纳的手臂：“你刚刚说，摄魂怪在吞食那名醉汉的时候，旁边的奥能路灯全都黑了？”
“呃、是啊……”瓦格纳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不对，不对，摄魂怪的捕食过程不应该有这样的情况！”
方靖双目中如同燃烧着火焰，几乎是冲刺一般地跑到奥加的书架前，抓出了那一本《魔物图鉴》。
他翻到了关于“摄魂怪”的那一页，将其举到瓦格纳面前。
“之所以奥术师能够轻易地消灭摄魂怪，就是因为奥术能量对于摄魂怪有着天生的克制。对于一般的摄魂怪来说，就算能够对抗奥能路灯中的奥术能量，也绝对不会多此一举，特意将路灯熄灭。”
方靖盯着瓦格纳的眼睛：“除非，那根本就不是摄魂怪。”
瓦格纳悚然一惊，背后唰的一下冒出冷汗。他看着方靖给他指出的《魔物图鉴》上的描述，双手不自觉地开始了颤抖。
“因摄魂怪为能量型虚体，故对奥能结晶存在天生排斥性。据研究，奥能结晶将一定程度对摄魂怪造成污染。”
方靖静静等他的目光从书本上抬起，才继续问道：“如果我的理解不错，你所说的奥能路灯应该是以奥能结晶为核心的吧？”
瓦格纳僵硬点头：“虽然贫民区的奥能路灯都是从上城区淘汰下来的残次品，但是想要在同一时间熄灭这么多，一定是破坏了其中的奥术回路，这个过程中难免会和安装在其中的奥能结晶接触。”
话音落下，酒桌旁陷入了沉默，只有奥加和卢卡二人的细鼾声和方靖瓦格纳粗重的呼吸声在浑浊的空气中回荡。
这么多年来，瓦格纳在先入为主的观念认定下，一直忽视了这个盲点，如今被方靖点破，他在心下骇然的同时，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恐惧。
如果说，为害贫民区多年的“摄魂怪”并不是摄魂怪的话，那这些年来失踪的人们究竟去了哪里？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饶是以瓦格纳的见识和心智，也有些不敢细想下去。
方靖醉意全无，精神无比振奋：“明天一早我就去治安厅。‘摄魂怪’在贫民区犯下了这么多案子，治安厅里应该留存了不少资料。”
他和瓦格纳对视一眼，各自扶着醉倒的卢卡和奥加回到了房间。
……
一晚过去，天刚蒙蒙亮，方靖便独自启程，前往治安厅。
因为之前在包围火刺帮的时候方靖出手救下了那名小队长，不少卫兵都对他的样貌有印象，只是做了最简单的例行检查便放他进入治安厅里。
在之前那一间办公室中，他见到了治安厅大队长里卡尔多。
火刺帮明里暗里犯下的事远比治安厅预料得要多，光是审讯那些帮派的成员，就让整个治安厅忙碌了一整夜。
里卡尔多的眼眶有些发黑。看到方靖的到来，这位特征鲜明的中年人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让手下的人端来茶水，和方靖相对而坐。
能在里卡尔多面前有这种待遇，方靖稍微动动脑子也知道自己是沾了西诺薇的光。
“队长，又打扰了。有件事要麻烦队长通融一下。”
西诺薇的虎皮不披白不披，方靖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的来意。
里卡尔多似乎有所猜测：“你是想说火刺帮从卢卡家里抢走的那些材料和半成品吗？放心吧，昨天从那帮渣滓嘴里掏出来这件事之后，我就安排人在清点收缴的赃物了，最晚明天就能给你们送回去。”
“多谢队长。”
方靖没想到治安厅的主观能动性这么强，道谢过后，才说出了自己这次的主要目的。
听方靖将瓦蕾拉父亲失踪的情况以及瓦格纳目睹摄魂怪捕食的蹊跷之处讲述一遍后，里卡尔多皱了皱眉。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有办法断定是有人在冒充摄魂怪犯案……”
他沉吟片刻，看着方靖的双眼：“这样吧，我可以做主帮你把这些年来有记录的贫民区摄魂怪事件卷宗调出来，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主观来说，他还是更愿意认定这些案子就是摄魂怪所为，但调用卷宗这种事对他而言也是举手之劳，正好顺便还了方靖昨天救下自己手下小队长的人情。
方靖随里卡尔多安排的人来到一间静室之中，没让他等多久，这名卫兵便抱来了如小山一般厚的卷宗。
在方靖的要求之下，卫兵还拿了一张须臾城地图来，平铺在宽敞的桌面上。
安静的房间里，很快便只剩下了方靖翻页的声音。
这些卷宗最早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但奇怪的是，从二十年前到十一年前的这段时间内，每年出现摄魂怪捕猎贫民的事件很少，一年到头基本也就发生了三四起。
但是从十一年前这个时间节点开始，被判定为摄魂怪所为的贫民区人口失踪事件突然大幅增长，每年至少有一二十起记录，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两个人失踪。
这个数字还没有算上一些举目无亲而人间蒸发的流浪汉，如果考虑这些人，失踪的人口只会更多。
“十一年前……”
方靖将这个时间节点记在心里，继续翻看卷宗，果然又找到了一些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异样之处。
在这个时间节点往前的失踪案件没有过于明显的时间段特征，从白天到晚上都有出现，可一旦越过这个节点，失踪事件就基本集中在了夜晚发生，而且地点往往是在深夜僻静无人的角落里。
方靖耐心地翻看着每一本卷宗。从卷宗上来看，每一起有人目睹的失踪案在描述方面倒是基本相同，和昨晚瓦格纳的叙述一般无二。
——除了有关奥能路灯的部分。
方靖一个个地将失踪案发生的地点在面前的地图上标注出来，渐渐的，他屏住了呼吸。
地图上密密麻麻地铺满了鲜红的叉，连成一片红色的阴影，几乎便要覆盖了整个贫民区的范围。
而在被贫民区所包围的上城区，却是一个红叉都看不到，泾渭分明。
方靖的目光落在了红色阴影的一隅。这里是须臾城的东北角，在所有的贫民区中，只有这一小块地方几乎从没有发生过失踪案，形成了一个显眼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