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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之后,谢玉敲一直对当年北漠一事讳莫如深。
元宁元年,在一纸谶言出后第十日,永安王率领亲部永安军叛乱,屠城十一座。
“永安军不过堪堪五万人,怎能是那善战骁勇的二十万犬戎大军之敌……何况还要护十一城百姓。”宋云遏垂眸,看了眼二指指腹上的旧疤,“敲儿,咱们终究还是轻敌了,我也没想过到最后,我堂堂武康永安王,竟然只护住了那么零星的几人。”
他的血液在胸腔里翻滚,“后来,我终是体力不支,加上身有伤,便昏倒在了雍城的沙场上……”
情绪上涌,扯着伤口,宋云遏轻轻咳了几声,略过了那遍地血流的场景,继续说道:“我记得那日应该是乱起的第十四日,是胡数剌把我从死人堆里刨了出来……他说,我救了他们,他一定要救我。”
“很乱……彼时我头脑一片混乱。”宋云遏苦笑着摇摇头,“在战事未起之前,我也是很天真地认为,不过是一场大战,奋力向前就行了,堂堂武康男儿,说要守山河,就得不论后果。”
“可是,那日苏醒后,我终于感到后怕了。”
他抚着谢玉敲递过来的手背,像是沙洲里汲水的鱼,“到那时,我方知世事无能为力之多,无可奈何之难。”
“我亲眼看着兄弟们披肝沥胆,最后被一刀穿过胸膛……也看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苦苦跪地求饶,却换不来那些狼子的一点同情……我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宋云遏声音竟有了点当年疏朗的模样,却带着无尽的苦痛,“那时候,我是真的想过,与他们一同陪葬。”
可当他握着谢玉敲赠的那个香囊,想起遥远千里之外以一人之力同样细绳上摇走的姑娘,又听见林空说,你是永安王,你不能死。
浑身尽是疼痛。
可他竟然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敲儿,时至今日,咱俩能安然无恙地窝在此处,我宋云遏此生也算是……知足了。”他指尖颤抖,微微抚过谢玉敲沾了点尘灰的脸颊,“这一切,本就是你我逃不开的命和枷锁,我在山河间飘荡,你在诡谲里沉浮,都不容易。”
谢玉敲却是一声轻叹。
她哪能真的不明白宋云遏所说之理?
正如宋云遏之言,他们能走至今日,已是万分不易。
只是——
“我心疼你。”自从表明心迹之后,谢玉敲果然和从前不一样了,她开始学着吐露内心,“瞧见你这模样,阿遏,我怎能不难过?”
心尖上的姑娘说她心疼他,宋云遏看着她细白的眉眼,因为疲倦和苦闷垒成数道愁思。
谢玉敲皱着眉,轻轻擦拭他那被污血染逅的衣裳,愤懑的喋喋不休着:“说到底,你这受伤是因为保护我,如果当时——唔!”
还未出口的话顷刻被宋云遏的唇堵住。
谢玉敲一下便忘了自己说到何处。
但宋云遏这一回并没有同上次那般探入,许久未曾润过水的唇微微干裂,可谢玉敲还是不自觉的,瞬间魂跟着云飞天外而去。
轻轻一碰,宋云遏很快离开,他声线骤然喑哑下来:“可是敲儿,保护心爱之人,是本性。”
谢玉敲闻言脸又瞬间红透。
也不知道这人这一天天的,是不是偷偷背着她看什么话本去了,现如今讲话都是一套一套的,让她都做不出回应。
只得——
“礼尚往来。”谢玉敲还是那句话,声音软了下来,咕哝着,再次贴上宋云遏的唇。
到底还是忌惮着他那看起来极为骇人的伤口,谢玉敲也没敢再进一步,只是轻轻一碰,便也退了出去,倒是还有些意犹未尽,她舌尖微微舔了舔干燥的唇瓣。
难怪从前总会听那些爱嚼碎嘴的女娘们说,和心上人做尽亲密之事,是一件极为欢愉的事情。
欢愉至乐不思蜀,浑然忘我。
啮唇已经让她能短暂忘去那些彷徨与不安,她想起素来好玩乐男乐伎的清乐公主,后来两人关系好了许多,不再争锋相对,清乐还曾好心劝说她,要她干脆便从了那庆丰王。
彼时,她的理由让谢玉敲听起来荒唐又赫然,说是男女之间鱼水之欢能让她每日多添点乐事,不要总是一副愁大苦深的模样,她都已经是二十五的年纪,早该享尽一些从未有过的情事体验了。
然而,谢玉敲当时只觉得清乐压根不知羞。她既无奈,又极为羞愤,忍不住地握紧了拳。
她难得在清乐面前失了神态,却是不由自主便想起来宋云遏。
但遐想和现实终究还是天壤之别。谢玉敲摸了摸唇,敛眸想着,她原本紧张的心境好像真的因此放松了些许。清乐从前所说的那些,原来也不是空口白话。
她这边神魂天外,身旁的宋云遏被她忽然这么一袭击,也是好半天没有缓过来。
特别是看见谢玉敲松开之后,柔软舒红的唇瓣还未完全闭合,粉嫩的舌尖隐隐藏于贝齿之后,樱唇红珠,撩人难耐,他只觉着一股无名火从心口直接蔓延至全身。
他抬起手肘,挡住口,轻轻咳了咳。
这一咳,谢玉敲猛然回神,看见宋云遏指腹上的疤痕时,眼神暗了暗。
她一把握住他的手,问道:“能同我讲讲这旧伤怎么来的吗?”
宋云遏的眼神还黏在她红唇上,半晌才有些艰难地移开眼,又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惹得谢玉敲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你是不是伤口疼?”她又开始焦急,“要不我给你运功......”
“没有。”宋云遏淡笑着抓住她忙乱的手,“内力才恢复这么一点,是真不用出去了?”
“放心吧,我没事。”他点点她额间,答道,“这伤,其实是阿通留下的。”
这倒是出乎谢玉敲的意料,“阿通?”
“嗯。”
北漠战乱那年,阿通刚满六岁。
他的父亲是前朝将士,娶了跟随商队来到北漠的江南女子江音,两人不久后便生了阿通,日子虽清贫,但在北漠这种荒芜之地,已经算是不错。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阿通开始跟随父亲学武那年,正逢永安王叛乱事发。
十一城的百姓实在是太多,遇见阿通也算是个意外。
那一日,永安军十二卫死守台城,最终全军覆没,杀红了眼的犬戎涌进城内,烧杀抢掠,恶事做尽,最终一个活口也没能留下。
得知消息时,宋云遏刚从另一处城楼上做了掩术,这是他从前在兵法书中所学,一出空城计,借此巧思做了改动。
怎知,这边假空城一座,另一端原本最为坚固的台城转眼间便真的成了一座只剩下死人的空城。
他心中愤懑不断,提了弓箭,跨上马便直奔台城。
漫天的狼烟,火术燃尽之时,只余死灰与滚滚白烟,包裹着遍地的尸身。宋云遏满心怆然,咬着牙,马蹄仰天而踏,飞奔进那血肉模糊的死城内。
那些蛮夷,刀下亡灵无数,却是没有半分心愧。此刻已经宰了肥肉,就着马奶烈酒,在那篝火处庆祝起来。
宋云遏拳头握紧,指甲刺进掌心,眼前除了血红色,便是令人作呕的杂乱不堪。
讲起这些时,他都是几句匆匆带过。
然而谢玉敲怎能不懂,那日她只是在贵安主县看见遭天灾横祸的流亡百姓时,就已经觉着难以遭住,更遑论是尸身遍布的沙场之上。
她的阿遏,包括如今的林空,这些年来的尽数改变,全都来自这些年的一点点累积的苦痛。
是了,都是苦痛。如若这天下真能海晏河清,家国安康,这些无辜的百姓们,何苦遭此劫难?
阿通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他被宋云遏眼尖地发现——
在一堆死人堆里。
那是他阿父阿娘用血肉堆出来的,也是周旁邻里,为了护住这个刚满六岁的稚童堆出来的。
他们把阿通保在了最里面,以肉身做盾,当那些豺狼的刀一刀又一刀穿过身体时,阿娘还在死死捂住阿通的嘴,要他不许哭出声来。
这场屠戮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直到马蹄声轰轰而去,阿通瞪着惨白的双眼,阿娘的手像是千斤重的石,捂住了他的心。他没有哭,没有喊叫,像被灌入熔浆的铁,封在了死亡里。
宋云遏踏着马一顿,紧忙收紧鞍绳,和那双浸着血色的清亮眼眸对上——
阿通满眼都是惶恐,宋云遏把他刨出来的那一刻,被他死死抓住了指尖。
他没想到一个小孩的力气能这么大。
更不懂该如何去安慰一个遭此重劫难的孩童,只得笨拙地抬手,刚想摸一摸他散落的发,被稚嫩抓住的手指猛的一痛。
十指连心。
这是一种本能反应。
宋云遏下意识就甩开了正欲抱住的孩童,然而满指已是鲜血淋漓——
这才是个几岁的娃娃,竟然狠得咬下来他指腹的一整块肉!
待林空赶到的时候,瞧见的即是这般场景。
满手是血的宋云遏,还在试着想要把单薄瘦弱的小孩搂进怀里,嘴里不停试着安抚道:“不要怕,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
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林空霎时间急了,指着小孩是一通斥骂:“你知道你面前这是谁吗?你哪里来的胆子对这么救你的人?他可是……”
“林将军!”宋云遏厉声打断了他,“言重了。”
半晌,他轻轻地把抖的厉害的人抱了起来,声音沙哑,也跟着带着颤意:“何况……这本就是我该受的。”
说着,他终于如愿以偿摸到了小孩的脑袋,柔声问他:“你叫什么呀?”
“阿通。”
“阿通。”宋云遏点头,捂住了他的眼,“信我罢,我这就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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