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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以前跟在他身边的今明、金川两兄弟？”隆兴帝突然问道。
宋康语气带着几分惊讶：“你查到他们了？”
苏霜脑海里快速记起了这两个人是谁，他们是梁徵京城府邸的下人，她还和其中的一个交过手。
交手……
苏霜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了她和今明交手时的情形，当时她一出手今明就愣了，之后还追着她问她的功夫是谁教的。
现在想想，他当时的神情，显然是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这个熟悉的东西，想必就是她的身法了。
而她的身法，是阿大父亲教的。
可阿大父亲的身份现在已经明了，他是宋仪的后人，宋仪是文官，草根出身，没有家学渊源，那他的后人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武艺呢？
之前端王说过祖父找人给阿大父亲传授武艺，那这个人会不会是今氏兄弟的父辈？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才听到隆兴帝回话：“这倒没有，我是推论出来的，他身份特殊，那跟在他身边的人恐怕也不简单，更何况那两兄弟武艺高强，我想不注意也难。”
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个“他”指的是梁羽，但苏霜每次听见还是觉得很恍惚。
“他假死的事情……”
隆兴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苏霜看不见他的神情，但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小心翼翼。
接下来的问题的答案似乎对他很重要。
隆兴帝像是印证她的猜想一样，停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继续问道：“假死的事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起初是我的，后来是他的。”
宋康没有犹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但答案却模棱两可，让苏霜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隆兴帝也不懂，立刻问了。
宋康顿了一下说：“我和先帝到的时候他已经被打得闭了气，你们因为情况特殊没有叫太医，又在慌乱中忘了仔细检查。可我毕竟上过战场，又跟着梁徵学了些医术，一搭脉就知道他还活着。”
“你！你当时就发现了？你为何不告诉我？！”隆兴帝怒气冲冲地问。
“因为当时的形势。”宋康冷静地回答。
隆兴帝：“什么？”语气带着强烈的不解。
苏霜也不解，当时的形势？
“你是不是已经查到真正的梁羽早在京城之乱之时就死了？”宋康这次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问了一个让苏霜更加疑惑的问题。
“对。”隆兴帝却没有一丝疑惑地回应了他。
“先太子的小女儿呢？”这次换隆兴帝问，他语气焦急，显然这是他唯一没有查到的。
宋康答：“在寿春就没了，她和我妹妹阿宁同岁，是先太子的遗腹子，先太子妃因为太子之死备受打击，又在逃亡的路上动了胎气，孩子虽然在寿春平安出生，但也只熬到了你父皇攻城的时候就断了气。”
苏霜僵硬地站着，脑袋更加混乱。
在知道宋康不是先太子遗孤后，她心里对宋康的身份其实已经有了很多猜测，其中最合理的猜测是裴先生将自己的小儿子和先太子的孩子换了，所以她怀疑宋康的真实身份很可能是真的梁羽。
这么怀疑也不是没有理由，一是因为梁羽和她舅舅同龄，二是梁羽一直跟着裴氏夫妇在京城，很少露面，孩子年纪小，一天一个样，换了也很少有人怀疑，唯一的至亲梁徵还因为一直和父母分离没见过自己的弟弟，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对。
但现在，里面的两人却说梁羽其实在京城之乱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还说先太子留下的小公主也死了！
那宋康是谁？
母亲又是谁？
宋康并不知地道内有人，也不知道苏霜和陈昉初在里面偷听，更不知道苏霜因为他们的对话思绪纷繁。
他平静地和隆兴帝说：“你能查到，朱家以及那些世家早晚也能查到，京城之乱后有不少人都跟着戾帝出逃，后有追兵，前路茫茫，艰难且混乱，按理说没人会注意裴家少了个人，裴先生也因为内乱未和别人报过丧，但他身份特殊，难保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儿子不见了。”
“所以你想让他借那次的机会死遁？”隆兴帝咬牙切齿道。
“是也不是，起初我只是想让他在众人面前消失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后再换个身份回来也未尝不可，可他……”
“可他什么？”隆兴帝立刻追问。
“他被我带回裴府后醒了一回，然后告诉我他想彻底离开，我当时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他是君我是臣，他又十分坚持，我只能听他的。”
隆兴帝沉默了。
宋康继续说：“现在，知道了陆嫣的事，我才明白了他为何执意要和所有人断了联络，他顾及陆嫣的名节没有告诉我真相，你们也很好的遮掩了过去，但他有记忆，心里恐怕觉得无颜面对你们，这才和我要了梁徵给我的药。”
“药……呵呵。”隆兴帝突然冷笑出声。
“你笑什么？”宋康问。
“我只是觉得好笑，多年前他因为那药成功离开了，多年后却也因为它暴露了。”
隆兴帝语气平静，苏霜却因为心中的猜测听出了几分凄凉的味道。
“你是因为那药才怀疑他没死的？”宋康突然明白过来。
隆兴帝也不隐瞒，如实说道：“是。我想送闻钦那孩子走，然后找来梁徵商量。本来是想让闻钦装病，但梁徵说他手里有一种让人假死的药，然后还将药拿来给我。起初我还挺高兴，觉着有了这药闻钦能更顺利地带着孩子走，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可后来有一次，梁徵无意间告诉我这药他二十几年前就研制出来了，还将最初做成的给了你，而你，和他说那药在战场上救了你一命。因为不记得你遭遇过什么生死之战，我好奇去查了卷宗，结果发现了不对。不仅你没有遭遇过非吃那药不可的险境，大军中也从未传出过有谁起死回生的事情。之后，我又有意无意地问了梁徵好几回，他都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你吃过那药。”
“所以你猜想我将药给他用了？”宋康语气带着几分惊讶，像是没想到所有的一切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药丸暴露。
隆兴帝却道：“刚开始我还没敢往那儿想，但苏先生病逝前说得话让我心里起了疑。”
苏霜心里一紧，虽然她知道祖父必定牵扯其中，但真的听里面的两个人提起祖父，她心里还是不舒服，因为一旦他们说出口，她就再也无法装作祖父没有欺骗她了。
“苏先生说了什么？”宋康显然也没想到这里面还牵扯了苏霜的祖父，语气比刚才还惊讶。
隆兴帝像是知道他在惊讶什么，平静道：“他当时病糊涂了，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阿宁。”
宋康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沉痛道：“是我对不起她才是。”
隆兴帝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本以为他是因为苏恒那小子才如此愧疚，但突然有一天他精神了起来，然后让人给他准备纸钱，之后偷偷跑到后院给人烧纸，我收到消息后立刻赶了过去，然后听到他在向你父亲忏悔。”
苏霜心跳又开始加速，总算说到重点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舅舅宋康和母亲宋宁的身世！
宋康惊讶：“父亲？你是说？”
“嗯，你生父，宋方池，那个被我父皇和大哥夸赞过无数回的人。”
隆兴帝没有让苏霜等多久，很快点明了谜底。
不知是不是因为精神过于紧绷，苏霜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宋方池是谁。
直到她感觉到掌心一阵刺痛，才回过神。
她回头去看紧握她手的陈昉初。
陈昉初脸上的惊骇神色还没有退散，见她回头，才对着她小声提示：“黄元青。”
苏霜一时想不起宋方池，但对黄元青却十分熟悉，那是她祖父的授业恩师。
授业恩师！
苏霜回神，总算想起来宋方池是谁，他是他祖父的师弟！是前朝被朱氏害死的那个勇猛武将！
“其实，现在想来，都是一叶障目，我看过画像，你和先太子并不像，反而和宋将军的眉眼有几分相似，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他，但父皇却是见过的……只能说苏先生和裴先生真是厉害，李代桃僵的把戏被他们玩得炉火纯青。”隆兴帝在里面感慨道。
苏霜听着这话，默默在心里将所有的线索堆到了一起。
祖父和裴先生在逃亡的路上遇到了先帝的人，先帝因为形势放跑了裴先生，裴先生带着自己小儿子跑了。
祖父因为母亲生病，带着她和舅舅宋康留下，被人活捉。
之前她没觉得不对，现在想来，那时候祖父和裴先生并不知道先太子和先帝的关系，他们怎么可能放心将先太子唯一的遗孤留下？
所以裴先生带走的那个人才有可能是真的遗孤！
她舅舅和母亲是祖父和裴先生留下来的挡箭牌！
苏霜心里一痛！
“你不该嘲讽他们……”宋康在里面压低声音道，语气中带了几分怒。
隆兴帝却一点不怵，继续嘲讽：“呵，你倒是比他们还忠心！”
没等宋康回话，他继续道：“苏先生烧完纸就彻底陷入了昏睡，之后更是直接在睡梦中走了，我虽然有一肚子疑问，却也只能自己去查了。”
宋康没接话。
隆兴帝自顾自地说：“苏先生忏悔时说想让你父亲原谅他，说他没有照顾好他的孩子，还说他是为了先太子的遗孤才出此下策，让你母亲背负上了不该有的枷锁。”
“不是他的错，是我刚愎自用，想着这些事情不该让阿宁知道，却没想到她心思缜密，早早发现了朱氏为了什么而来，然后因为身份，嫁了不想嫁的人，之后又因为发现真相，郁郁而终。”宋康突然激动道。
他顿了一下，又语带落寞道：“她埋怨的从来都不是苏先是，而是我。”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隆兴帝心软了，他叹了口气说：“算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是我害死她的，如果我不降她看作孩子，早早告诉她真相，她就不会因为一个假身份嫁给那个混账！”宋康陷入自己的情绪不可自拔。
“他若是不嫁给苏恒就要嫁给我三弟了，他也不是什么良配！”隆兴帝脱口而出。
宋康还是没反应，隆兴帝顿了一下，最后会心一击道：“若他没有嫁给苏恒，你那小外甥女也就不存在了，你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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