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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回 熙熙攘攘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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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冷小宛、安子衣身受重伤,留在八景宫内调养。趁这光景,伊无双每日向采药真人虚心求教。

采药真人虽不知如何传授武功,却毫不吝啬,将所阅过之道教经藏,不厌其烦的悉数讲释给他们。

常言曰: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学武之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私下里商议自己仅学一门绝技。安子衣修炼《赤子功》心经,冷小宛学得《五禽戏》法。伊无双对《三天易髓》不求甚解,便常拉着采药真人切磋咨询。

渴饮饥餐、昼勤夜寐,堪堪捱至第七日晨起。

伊无双心中十分系念总亭主展南征安危,辞别采药真人和小道童混然子,遂率冷、安二人一起下山,直奔雁荡北山而来。

亭卫总舵浩然楼,距八景宫不过二三十里行程。午时方过,已遥遥瞧见芙蓉峰顶。

冷小宛问道:“双儿姐姐,这么一大早急急赶路,你是怕七大门派中了朝廷离间之计,上山寻仇么?”

安子衣为之一凛,愕然道:“双儿姐姐之顾虑不无道理,咱们雁山亭卫、抱朴观、月英宫等三教,系同出一门,绝不至轻信这些流言蜚语。然而国清寺、云阳派、正一教、清微派、长乐帮、燕山派、丐帮七大帮派,讹传均有许多弟子死在叶大哥剑下,他们势必联合起来,逼老亭主给还一个公道。天道盟早已投靠了朝廷,必会暗中推波助澜,乘机纵风止燎,更不必说。”

伊无双点一点头,道:“不错,子衣之忧正是我所忧。叶大哥无辜教人陷害,我揣测实为朝廷布设的偌大阴谋。”

冷小宛登时吓得花容变色,失声叫道:“既是云云,咱们先去寻着叶大哥,万一他教七大帮派围攻,可如何是好?”

伊无双笑道:“傻妹妹,一提风舟你便乱了头绪!朝廷志不在你叶大哥,而在剿灭雁山亭卫。”

安子衣忙颔首称是,边走边思量,忽止步道:“两位姐姐,若小弟臆度无误,估料叶大哥已受那女子暗算,服下毒盅任人摆布矣。”

伊无双微微一怔,道:“子衣,此言何意?”

安子衣当下将如何邂逅慕容楚楚,并三番两次身中“祝由迷心散”之毒,以致心智尽失,完全听命于下盅之人遭遇详述一番。只是说到“慕容楚楚”其名,他皆用“朝廷郡主”四字替代。

冷小宛听毕喃喃低语,道:“原来江湖传言,叶大哥要娶朝廷郡主为妻之事非虚,假如叶大哥果真中了毒盅,怕早与那朝廷郡主双宿双飞矣。”思毕不禁酸楚涌上心来,珠泪潸然而落。

伊无双侧身搂住他的肩膀,咯咯笑道:“傻妹妹,你叶大哥乃何样人,他可是无心道长至交好友,平常用毒伎俩不足齿数。”

三人谈论之间,渐渐进入芙蓉峰内。

冷小宛茫然若失,道:“双儿姐姐,我想独自去找叶大哥。”

伊无双握着他的小手,道:“咱们先拜见展老亭主,若总舵与七大门派相安无事,你我即刻下山,前往大都寻找风舟。”

冷小宛娇泪潺潺,道:“双儿姐姐,那时......”

就在这时,安子衣突然尖叫,道:“两位姐姐,你们看!”

二女顺指望去,顿时寒毛卓竖。

但见不远处山径横卧几具尸首,显然此处经历过一场。再往前行,又发见许多尸首,除了雁山十六亭卫之外,还有不少七大门派弟子。

伊无双大惊之下,喊道:“总舵危殆,咱们快走!”遂足尖一点,施展轻功疾奔。待来至芙蓉峰总舵山寨城下,正欲飞身跃入。

陡听有人喝道:“甚么人,停下!”

伊无双“呛啷”拔出玉霖剑,使招“踏雪寻梅”扑将上去。只听得“啊!啊!”惨叫,两名天道盟弟子摔倒在地。

跟着呼啦啦又窜出数十名劲装汉子,并一些和尚道士。

三人脚下毫不停留,并肩挥剑向浩然楼猛攻猛打。

但敌人愈聚愈多,瞬息之间便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伊无双忍不住柳眉一蹙,道:“宛儿、子衣,莫要手下留情!”

冷小宛、安子衣虽未答话,手中宝剑却凌厉无比,寒光“嗖嗖嗖”闪处,已戳倒了十余名劲装汉子。

侥幸阻拦之人净是些不入流角色,武功修为泛泛。半炷香工夫,居然教三人攻进了总舵寨内。

只见浩然楼之前广场上,黑压压站满了人。

伊无双定睛细观,那些人非止七大门派,另有少林寺弟子,天道盟教众。大家身上俱血迹斑斑,衣衫褴褛。围攻总亭主展南征以及飞龙、飞凤卫使的高手,赫然正乃少林寺广成大师,天道盟盟主谷梁兄弟,正一教五剑士,国清寺觉悟大师,云阳派现任掌教寒山法师,丐帮帮主吴大通,清微派四大护教,燕山派掌门万重楼等等。

冷小宛娇叱一声,挥剑冲了进去。安子衣纵身跃起,落在展南征身边。

伊无双见觉悟和尚竟然未死,心下不由大骇。忙运劲高呼,道:“大家住手,听我一言!”

那些人已杀得丧心病狂,天昏地暗,怎有闲暇容他人多言,仍旧各使绝招发狠恶斗。

伊无双刷地一剑刺向张冬君,喝道:“张师兄,叶大哥之事乃朝廷诡计,你身为正一教大师兄,怎可不辩真伪?”

张春卿横剑格开,接着使招“偷步扫蹄”扫他下路。

伊无双剑尖在他肩头一点,叱道:“敌我不分,该死!”

此时冷小宛挡住了吴大通、觉悟大师,安子衣接住了广成大师、谷梁兄弟。

展南征呼呼拍出两掌,哈哈笑道:“双儿,你怎么来了?”

伊无双使招“悲歌易水”式迫开五剑士,道:“老亭主,有双儿在此,我看谁敢伤你!”

张冬君、张夏臣、张年爵尚顾忌两派交际,不忍痛下杀招。张秋官、张春卿却不同,太乙剑法招招致命。

伊无双手挽剑花,道:“老亭主,此为朝廷离间之计,咱们须生个法子,暂且教他们住手。”

展南征闻言惨然一笑,道:“他们这些人贪图功名利禄,那管得甚么离间之计,只不过想寻个借口,剿除雁山亭卫以便向朝廷邀功而已。”

张秋官叫道:“展南征,你交出叶风舟还则作罢,敢不交出叶风舟,江湖九大门派便将雁山弟子皆屠之、鸡犬亦尽!”

伊无双激起《三天易髓》心经和“九天罡元功”护住周身大穴,贝齿一咬,道:“我先屠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衣冠禽兽之徒!”

张秋官横剑往上一架,纵身向后避开。

孰料伊无双使出九成功力,气贯右臂猛然向下斩去。

“噹”的一响,张秋官宝剑断成两截,唬得他错步闪到张春卿身后,叫道:“师弟,拦住他!”

张冬君慌忙顿足跃起,使招“天罡指路”式仗剑相救。

伊无双不避不格,挥剑一招“望穿秋水”式扑向张秋官。

张冬君斜斜往下剑身一磕,喝道:“撒手!”

伊无双冷笑道:“休想!”玉腕翻转,玉霖剑直砍他剑身。

又听“噹”的一声,张冬君顿觉虎口发麻,五指不由一松,宝剑遂教伊无双挑飞上天。

伊无双叫道:“张秋官,我要你的命!”噌地赶了过去。

张冬君惊得魂飞魄散,暗付:“自上次交手,才旬余不见,这女子内功竟进步如斯,简直恐怖至极!”

张秋官施展轻功旋闪避,旋喊道:“师兄,快布阵!”

那厢冷小宛以一抵住吴大通、觉悟大师二人,毫不怯色,碧雪剑犹如狂风骤雨般,寒光闪烁分刺二人。

安子衣却有些相形见绌,在广成大师、谷梁拓罗、谷梁多罗围攻下,渐渐有些手忙脚乱,难以招架。

展南征率两名飞龙、飞凤卫使,与清微派四大护教,燕山派掌门万重楼,云阳派现任掌教寒山法师亦斗得难分难解。

其余十六亭卫和九大帮派弟子捉对厮杀,两阵营俱伤亡惨重。

本来九大帮派上山之时,雁山总舵只有幕师亭和护卫亭的亲卫门、哨卫门守护,经过朝廷两番围剿,这两亭卫使剩下区区不足百十名。其余十四亭若非驻守各自岗位,便是下山执行秘密使命。即便留守亭卫闻讯援助,也皆教外围的帮派弟子阻杀芙蓉峰之外。况且事发太过突然,燕南征以为这些人是来理论。那知九大门派谎言诈得亭卫打开寨门,便不由分说冲杀进去。风后八阵自然不攻自破,而那些个守寨亭卫,之前尚不明所以的笑呵呵相迎,眨眼就教八大门派当场杀死。固若金汤的雁山城寨,官兵数次围剿都无功而返。却猝不及防毁在这些个平昔满口仁义道德,暗地里却利欲熏心、暴戾恣睢之徒手中。

张冬君听到师弟呼救,大叫道:“五虎攒羊阵!”四位师弟当即脚踏八卦,持剑分守五行。

伊无双凭着玉霖剑宝器,运劲大开大阖进攻。

龙虎山正一教五剑士并不硬接,而是相互配合游斗。

伊无双虽奋力冲杀几次,然都教他们逼了回去。无计可施之际,便深吸口气,摒除心中杂念,俟机寻找对方破绽。

如此酣战良久,战况渐渐缓慢下来。

伊无双乘隙叫道:“诸位掌门帮主仔细听了,尔等弟子并非死在叶风舟剑下,他们均乃枢密院高手所杀,请各位住手......”

未等他说完,张秋官桀桀笑道:“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胡言乱语!”宝剑飞起,当顶咻地劈下。

伊无双气得粉颊泛白,身子斜闪从三柄剑下窜过,右足尚未着地,半空中已挥剑向他戳去。张秋官宝剑倏然竖起一立,倒纵丈余。

张年爵使招“怪蟒翻身”式换位,挺剑刺他小腹。

伊无双腾身卸劲,运九天罡元功往下力斩。张夏臣、张春卿持剑向前疾递,同时攻他双肩。

伊无双顺势半空中滴溜溜一转,宝剑刷刷点二人手腕。张秋官绕到身后,宝剑使招“寒梅吐玉”悄无声息的刺到背心。伊无双虚晃一剑,杀向张夏臣,蓦地里右足点地,返身一剑袭来。张秋官侧身避过,还是险些中招,他叫道:“师兄,攻他中路!”

张冬君宝剑略抖,挽起无数剑花迎面刺去。

伊无双施展“蛇行狐步”轻功,身如飞箭越过他的头顶,半空中宝剑运劲,使招“裁云剪水”式径往张秋官双目点来。

张秋官越斗越是心惊,只觉对方宝剑宛如长只眼睛,牢牢盯住自己周身死穴不放,仿佛即便拼了性命,也要置他于死地,他自下山以来,从未遇到过这般凶狠高手,对方不单剑法诡异,内功更是浑厚无比。

伊无双初时尚且以攻为守,待张秋官适才说出那句话,立时火冒三丈,发狠定要将其斩于剑下。

张冬君见对方舍命相拼,顿生怜悯之心,道:“伊女侠,非是吾等与雁山为敌,此番前来,确属迫不得已......”

伊无双贝齿紧咬樱唇,玉霖剑如狂风骤雨击向张秋官。

张冬君长叹一口气,道:“伊女侠,我师尊太玄真人教朝廷押往大都......”

伊无双蹙眉喝道:“聒噪甚么,要打便打,不打便领着正一教弟子,滚出雁荡山!”

张秋官骂道:“小贱人,我师兄谦言相劝,是你不知好歹自寻死路,怪不得那个。”

伊无双每次将要刺到他时,均教其余四剑士格开,战了数十回合,心下禁不住急躁起来。他这一急躁,意念涣散。

张秋官乘机跃起,使招“巧女缝针”式刺他右臂。

伊无双仓促间往右闪身,只听“刺啦”一响,手腕翠袖教他割去一大片,随风飘向空中。便在这时,忽转念忆起了《紫薇玄经》和《玉皇真经》中的几句心诀:“心无一物则物泯,心无一念则念泯,心无一理则理泯,心无一事则事泯。如此则自一尘不染,万境诸寂,心法双泯,能所两忘,而入于无何有之乡矣。无论用空心空境法、存心存境法,或存心空境法、存境空心法,总以求此心之能虚极静笃,空灵神明为要妙......人之心无时不动,动则散乱,而万念纷飞,幻想交织,无时或静。动一分妄念,则损一分真气。多一分清静,即添一分元阳。欲得其本心,全其阴阳,则须寂其心,死其心,使一心不动,万念俱止,心寂则念自止,念止则心自寂......”旋即结合《赤子功》中所云:“道法自然:练功时要求要顺其自然,不强求,不傲作,全身自然放松。无为而无不为:练功时要做到“无为”甚么都不作,心理上要“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即排除一切杂念,行为上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致虚极,守静笃:练功时要全然入静,虚怀若谷,集中意念,意守玄北之门。”想到这不嗔不怒,敌变我变,全将旁人视若无睹,俏目紧紧盯住张秋官。

张冬君见他突然之间神情大变,忙叫道:“师弟当心。”话语甫歇。

伊无双噌地升在半空,恰似雨燕入林自四人之间穿过,玉腕一晃,刺向张秋官面门。

张冬君、张年爵慌持剑格挡,但出手慢了半寸。

伊无双剑尖往下斜压,遂“噗嗤”一声刺入张秋官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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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释:熙熙攘攘,形容利来利往。出自《史记·货殖列传》:“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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