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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方教头快快请起。”小王爷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本世子早年就听说南方蛮夷之地有此宝物，多次派人前去寻觅不得，却听闻这次被人当做贡品敬献进京，当时真是心痒难耐，多亏了方教头想出如此妙计，又甘愿以身犯险，为本世子取来此宝，真是居功至伟啊。”
“小王爷知宝，本该是这宝物的主人。”方教头站起身来，“当今圣上老迈，想来识不得这宝物的真正好处，不如换个白玉瓶子献上去，当做玩物正好，也免得宝物蒙尘。”
“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不可到外面胡乱诽谤圣上。”小王爷佯装板着脸，训斥了一句。
“是，是，属下知错了！”方教头连忙低头垂腰。
“呵呵，本世子想来赏罚分明，你这次立下大功，明儿个自己去库房领纹银千两、锦布十匹。”小王爷想了想，又道，“另外，小翠也赏给你了，我自会去和孙嬷嬷说的。”
“多谢小王爷，多谢小王爷！”方教头大喜，一下子又跪倒地上。
“行了，你先行退下吧。”小王爷招了招手。
方教头倒退着身子，一路千恩万谢地走了出去。
小王爷走过去把门掩上，确定方教头已经走远了，这才返回桌子边上，又将羊脂白玉瓶拿在手里，好好的把玩了一番。
白素贞又看着了一会，正有些不耐烦了，小王爷似乎也过了兴头，只见他走到靠西的墙边，将上面居中的一副字画揭开，露出雪白的墙面，又在上面鼓捣两下，墙面便无声打开，出现一处宽不过尺的暗格。
小王爷意犹未尽地在羊脂白玉瓶上摸了两下，然后认真地用黑布将瓶子包好，放进暗格中，又将墙面恢复原样。走出房间后，又回身用一把大铜锁将房门锁死，将钥匙贴身藏了，小王爷这才一脸喜色地张扬而去。
而脸上喜色更甚的，自然是在窗外目睹了这一切的白素贞和许汉文。
临安城外，白素贞牵着许汉文，施展缩地成寸的法术一路疾行，取宝、离府、出城的过程轻松得不值一表。直到此刻，白素贞还有一种如坠梦幻的感觉。
在入城之前，白素贞已经想好的，譬如隐身潜行、摄魂逼供、硬闯宝库、大打出手等等各种手段，除了第一项其他全没用上，许汉文的确说到做到，单凭一人之力，就取到了羊脂白玉瓶，自己一路完全只是旁观。
从梁王府夺取羊脂白玉瓶，对自己来说，也不过是不值一晒的小事，可为什么跟着许汉文一起做完了，就感觉这么刺激？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上一次的时候，大概还是三百年前，自己还没有化成人形，去那只穿山甲大妖的洞府偷丹药吧。
唯一让白素贞有些失望的是，却是那个依旧用黑布包着、此刻挂在许汉文腰间的羊脂白玉瓶。
刚才汉文把羊脂白玉瓶递到她手上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还是看走眼了，这个瓶子还不能算仿制的羊脂玉净瓶，而是仿制失败的羊脂玉净瓶，瓶底有一个肉眼看不见的沙眼，瓶口汇集的灵气，绝大部分都顺着沙眼流失了，只留下了可怜的一点点，勉强能够滋养催生凡世的花草，对修行之人并无大用，也难怪它流落到人间，没有被道行高深的人收去。
白素贞一路走，一路想着，冷不防听见许汉文开口问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资助我们开医馆是为了报恩，这句话不全是真的吧？”
白素贞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许汉文怎么会突然说起了这个，心虚地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许汉文说道：“玄门中人不是应该了断凡世恩情的吗？又怎么会因为几十年前我师父救了令尊一次就来报恩？”
“呦，”白素贞笑道，“看来玄门之事你知道不少啊。”
许汉文得意道：“我不是说过嘛，我有个神仙朋友，他青面獠牙……”
“打住，打住，我知道是他告诉你的。”白素贞摆摆手，又问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帮助你们啊？”
“我都好几年没见过他了。”许汉文摇头道，“一开始的时候吧，我以为你们别有所图，后来看来一点也不像啊，你们都是能飞天入地的仙女，怎么会对我们两个穷小子心怀叵测？”
白素贞美目一翻，甩过去一个“算你小子识相”的眼神。
“现在，我想来想去，想到了一种可能。”许汉文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什么？说来听听？”白素贞的兴趣也被他勾起来了。
许汉文凑上去，小声问道：“你们玄门修行之人，是不是要经历红尘历练、勘破情关这一步？”
“什么？”白素贞一时没听明白。
“就是说，你们玄门之人，如果不能历经动情、入情、痴情、绝情、忘情，就无法将道法修炼到极致，突破天人之隔。”许汉文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许汉文古怪说法听得白素贞目瞪口呆，她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这些，也是你那个……青面獠牙的朋友告诉你的？”
“是神仙朋友！”许汉文义正言辞地纠正道，“不是他告诉我的，我从书上看来的。”
“什么书？”
“那些仙侠志怪传奇啊，很多书上都这么说。”许汉文言辞确凿。
白素贞眼巴巴地看着许汉文，为什么这个家伙有的时候精明得让人佩服，有的时候却傻得这么可爱。
许汉文见白素贞没反应，又继续开口：“你不说话，便是真的了。”
说完，许汉文嘴角跳了跳，脸上浮现出一丝扭捏的神色，又凑近了一些，几乎贴到白素贞的耳边说道：“考虑一下我吧。”
“考虑什么？”白素贞脑子还是有点转不过来。
“你入红尘炼心，不是要找一名爱侣共勘破情、入情、痴情三关吗？你觉得我怎么样？虽然我长得不是太帅，本事也没你高，不过正好方便你以后绝情、忘情。等百八十年后，我安然入土，你再拔剑斩情丝，得无情大道，成无上玄功，最后白日飞升……”
“等一等，等一等，”两人正好来到一处山丘顶上，白素贞停下脚步，松开许汉文，一手撑着膝盖，一手虚掩朱唇，“让我先笑一会儿。”说着，“咯咯咯”笑得娇躯乱抖气都喘不上来气了，
笑了好一阵子，白素贞才缓过气了，见许汉文还在痴痴地看着自己，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个呆子，谁告诉你修行之人必须绝情、忘情才能得成大道？”
“太好了！”许汉文一下子握住白素贞的手，“你的意思是不会对我绝情、忘情咯？”
“我……”白素贞这才反应过来被许汉文绕了进去，一时语塞。
“你若无情关之扰，我便告诉你，”许汉文贴到白素贞耳边，“我喜欢你。”
白素贞感到耳垂似乎被对方的嘴唇碰了一下，顿时如遭雷殛，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白蛇、金蟾、牧童、樵夫、报恩、还愿的事全忘了，过了半响，才勉强含糊说了一句：“你可明白，我不是……普通人。”
许汉文拉着白素贞，肩并肩在山顶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天空依旧没有月亮，不过以两人的眼力，倒也不至于看不清周围的景致，群山在远处起伏，投下黑色的影子，耳边传来“沙沙”响声，不知道是不是风儿在向向树叶说着情话。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所以我更得说了，若是不说，再过几十年，你韶华依旧，我容颜已老，便没有勇气再说了。”许汉文叹了一口气，将脸贴到白素贞的脸旁，“只愿有生年，爱你永不变；不管身后事，日月换青天。”
白素贞听了娇躯发软，靠在许汉文身上，好半天，才喃喃说道：“你这么说，就是百年之后，就丢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不管不顾？”
“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我是普通人，普通人就会动凡心、有私心。”许汉文有些无奈地将白素贞的脑袋按到自己肩上，柔声说道：“其实这样也好，你修行高深，总有一天要得道成仙。你知道吗？那天庭之上，冷冷冰冰，若是偶尔能够想起曾经有我这样一个人，也不觉得寂寞了。”
白素贞眯着眼睛在许汉文的肩头靠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天庭之上是冷冷冰冰的？”
“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好像这种感觉很久很久以前就生在我的心底一样……哎，别打，别打，我说，也是书上看来的。”
……
穿过眼前的这片松树林，便到了姑苏城，天上的云薄了些，衬得月亮时隐时现。望月不过才过了三日，虽然云厚了些，月光倒也勉强能够照亮大地。只是这片松林生的太过茂盛，又将月华遮住不少，杂乱斑驳的枝桠拼成巨大的阴影投在地上，仿佛枝头正蹲在一只只怪兽；夜风从林间吹过，发出“呜呜呜”的号叫，更让寻常人心头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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