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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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石独自一人去了坊市中的凌月轩。

顾承安的衣袍已经破碎成条，出门着实不雅，坊市中只有凌月轩中的法衣勉强可以入眼，所以他准备再买一套，这种小事也不必特意开口，加上徒儿一向乖巧，出门时沈清石以为顾承安会听话去床上睡下。

不过，之前提起带他回宗，看他的反应有些古怪。

沈清石踏进凌月轩之前，心想回去后再问一遍，如果他真的想要自己独自去岐剑山，倒也不是不可以。

“前辈？”

巧得很，站在门内待客的又是那位体态婀娜的白衣女子，对方见到沈清石时先是一愣，然后笑靥如花地快步过来，声音婉转：“前辈怎么来了，是法衣有什么问题吗？”

沈清石开门见山道：“取法衣过来，我再选一套。”

白衣女子眨了眨眼。

比起上一次的愕然，这回她显得淡然许多，但是依旧十分欣悦：“前辈在里间稍等，”说着将沈清石引进隔间，再说，“我去去就回！”

沈清石在椅子上坐下，等着白衣女子取来衣服的时候，放出神识在坊市内再探了一次。

可惜紫金灯笼果这般的天地灵宝放眼整个修真界都属罕见，如今即使搜遍了浮昌坊市的每一个角落，他也没能再见到第二枚。

也罢，这等机缘有一次就已经十分难得，再想遇到就是无谓的执念了。

想到这，沈清石忽然记起了那只胆小如鼠的灰貂。这只妖物运道昌盛，找到的紫金灯笼果它功劳最大，化用之前他并不知道这枚果子的疗效足以让他稳住神魂，给出的两枚极品灵石原本算是等价交换，如今看来，是他占了太大的便宜。

下次得见，务必要把这份因果了却，否则于修行有碍。

这时白衣女子已经去而复返，她有了一次经验，所以掀了门帘进来之后，就将所有法衣都摆了出来。

沈清石抬眸横扫一眼，随手指过去：“这一套。”

白衣女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不由大喜，这一套月白色的袍服可是这剩下的七套法衣里最贵的，如果经她的手卖了出去，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让她不得不喜。

不过前辈就在身侧，她不敢放肆，深怕自己露出什么神色冲撞了贵人，忙低眉敛目将袍服取下来递了过去。

沈清石收起她递来的低阶乾坤袋，淡淡看她一眼。

后者立刻会意，说道：“前辈，六，六枚上品灵石。”

即便算上今日早些时候沈清石给她的四枚上品，她也从未同时见过六枚上品灵石，所以说出口的时候难免有些磕绊。

沈清石将六枚上品留在手边的茶桌，而后起身离开了。

此番出门只是为了给顾承安买一套新衣，是以出门后沈清石脚下一转，打算往客栈走去。

正在他转身的时候——

“哎哟！”

沈清石眉头微蹙。

“喂，你这个人——”把自己撞退一步的小女孩看上去碧年华，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着，见到沈清石后张了张嘴，立刻改口了，“对不起，我走路没长眼。”

沈清石见她有些眼熟，但也止步于眼熟，闻言只说了一句‘无碍’，正要离开时却又被小女孩一把抓住衣袖：“沈长老，你是要回万剑宗吗？”

“我的祖宗哎！”

女孩话音刚落，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拎着几个纸袋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见她手中的动，忙对沈清石揖道：“沈长老，心音并非有意冲撞，她尚且年幼，若怠慢了长老，还请长老见谅啊。”

见到这个老者，沈清石了然。

再看扯着自己衣袖的女孩，他的神色放柔一分，却看上去冷淡如故：“原来是华阁主的掌中珠。”

华心音笑起来的模样煞是可爱，嘴角两个酒窝浅浅，一双眼睛弯成月牙似的，眸光却依旧发亮，她说：“原来沈长老还记得心音。”

站在一旁的老者，是玄意阁玄灵三奴中的星奴，曾带领玄意阁弟子去广云宗参加过祁阳会武，沈清石对他有些印象，至于华心音，她出生时是沈清石代掌门师兄去玄意阁道贺，自然知晓。

十七年前他去玄意阁时，眼前这个女孩还躺在襁褓里吮着手指呼呼大睡，不过她长相肖父，眉眼更是相似，所以沈清石才会觉得眼熟。

他的目光不过在华心音的眉眼走过一圈，一旁的星奴就已经忍不住劝了一句：“小祖宗，你就松开手吧，坊市中拉拉扯扯，阁主要是知道，一定又要念你了。”

华心音装听不见星奴的话，对沈清石说：“我从小便听着沈长老的话本长大，如今见到本人，果真比话本里写得更加清俊，教心音十分敬仰。”

她这句话一出口，沈清石还没回话，星奴开口喝道：“心音！”

声音里带着一股混合了气急败坏的斥责，让华心音不由嘟了嘟嘴，不太情愿地松开了手。

星奴这才对沈清石说：“沈长老，昨日通天井禁制被破，阁主诸事不便，派我先行前往万剑宗商议此事，心音贪玩，才来这浮昌坊市见见世面，她在阁中一向放肆，第一次出门在外，不知礼数，望长老不要怪罪。”

十大宗派齐聚万剑宗商讨禁制，的确就在三日后，沈清石犹记当年赶去通天井修补禁制的曾是三师兄柳时维，而不是他，那次商讨之事他也没有参与其中，也是后来听掌门师兄提起。

也是，自那日起，广云宗才有了顾承安这个天纵奇才，想必就是在通天井前白捡的。

念及此沈清石看了星奴一眼，然后说：“无事，若急着赶路，我便不打扰了。”

“等等！”

华心音急忙出声阻止沈清石离去的动，在星奴露出无可奈何又恼火的神色之前，扯下他拎着的其中一个纸袋，放进了沈清石的手里：“这个送给你。”

手里的纸袋散发着属于凡间小吃的香味，不过沈清石早已经辟谷，口腹之欲于他没什么意义，可转念一想，客栈里的顾承安一整天米粒未尽，身为一个凡人，此时也该饿了。

既然如此，执剑长老便收下纸袋，对两人点头示意之后才终于转身。

这一回华心音静静站在原地没再有多余的动，这大部分也要归功于站在她身边的星奴一直盯着她，让她没了机会再去任性。

“我知道啦，你不要再啰嗦了……”

身后一老一少的对话从耳边拂过，沈清石脚步不停，带着手中纸袋走进了客栈大门。

柜台后的伙计已经趴在桌上睡得天昏地暗，丝毫不觉有人进门，沈清石身法飘忽，踏过一层楼梯只需眨眼之间。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回到房间时，被他以为应当躺在床上的顾承安还坐在桌前，正面对着门口，而且脸上并没半分睡意。

见到沈清石这么快就回来，他先怔了怔，回过神后立刻站起身——

“你还——”

“师尊——”

两人同时开口。

沈清石见他有话要说，便把手里的东西先放到桌上，等他把话说完。

可顾承安也是这么想的。

良久，沉默相对的两人对视片刻。

顾承安率先垂下眼帘，攥着拳，对沈清石低声道：“师尊，我想和你一起回万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