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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人迹无影踪,偏偏这人真是...一天有使不完的劲。
蒋勋冷声,也没多思考,直直地冲窗外喊她,“傅云娇。”
傅云娇抬头,分辨了下声音的方向,转过身,露出的脸在风里冻得煞白。
蒋勋目光扫下来,居高临下地看她道,“进屋。”
傅云娇没动,蒋勋踮脚往窗台边跳了几步,他重心不稳,半个身子压在窗框上重复道,“喊你进屋听不懂吗。”
傅云娇嘴唇翁动两下,蒋勋听不清她说什么,高声道,“进屋,外面这么冷,你等冰化了再出去。”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过刻意,随即换上副指使做派,严肃道,“你今天先把我房间打扫干净,别的事都放放,工作要分清个主次,懂不懂。”
傅云娇听着,嘴唇微圆,这次蒋勋不用猜也能看出,傅云娇回了他一个哦。
蒋勋关了窗,蹦回床边,把抱枕,睡枕挨个揉乱扔在床上,再掀翻床笠,拆开被套。
这么做了一通,蒋勋想以傅云娇的工作效率,可能打扫完也就需要二十分钟。
他叉腰,环顾卧室一圈,又把书桌,浴室统统弄乱了番,预估到这种程度,傅云娇干完活后也就没精力再管屋外的事了。
处理完一切,蒋勋静坐回轮椅,等待傅云娇的到来。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她上楼的响动。
蒋勋瞄向挂钟,看时间已过半小时。
他疑思片刻,打开房门,下楼去“请”
那位过于热爱劳动的铁人。
去了客厅,蒋勋扬起眉梢,远远看着傅云娇斜躺在沙发边,头枕着扶手,微阖双眼。
他安静看了会,想她也许是累了,偷个懒就偷个懒吧,也不碍事。
丢下句,“你要睡回房里去睡,在这儿容易落枕。”
就欲转身离开,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不是个能大咧咧躺在他客厅的人,蒋勋有种不好的预感,停顿回头,移着轮椅走到她面前,倾身而下。
面前,傅云娇蜷在那儿,裹着棉服,脸有一半藏在衣领中,眉头拧往一块,似在极力隐忍什么。
蒋勋想了想,探出手,轻轻扯下她的衣领,问,“傅云娇,你没事吧。”
衣领下,傅云娇的面色白得吓人,虽然以往她的肤色也是极白的,可现在这种白更倾向于一种失了血色的灰白。
她的鬓角集满密汗,呼吸沉重,下唇有一排清浅的齿痕。
蒋勋被她异常的状态怔住,松了手,下意识覆上她额头,可情急下忘了自己的右手感知不到她的温度。
蒋勋看着自己的指尖,心底划过一丝复杂的微叹,抿唇换了左手,重贴上她的体肤。
手心传来的温度,并没有明显的升高。
蒋勋缓了口气,曲起手指,握住她的肩膀,轻摇道,“你到底怎么了?”
他拢住她的手加了力度,傅云娇被摇得晕晕沉沉,抬起眼帘,眨了两下,虚弱地答,“没事,让我躺一会就好。”
没事这两个字像勾动了蒋勋某处神经,他凝住表情,说,“没事,你这样看着叫没事?”
傅云娇无力反驳,眼闭上,轻吐了句,“嗯。”
“行,真是行,我倒看不出你还是铁骨铮铮。”
蒋勋见她硬撑的样子,不知为何急躁渐起,话说得重道,
“昨天学文青吹风散心时怎么没想过会生病?傅云娇,我告诉你,你不照顾好身体,受罪的是你自己,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不会帮你看孩子的。”
傅云娇对他不悦的语气也并不感意外,她翻过身,把耳朵埋进沙发绒布里,想隔绝蒋勋的声音。
经期前几天最难熬,傅云娇受了凉,又没找到可舒缓的东西,刚刚实在支撑不住,脑中眩晕,一下倒在了沙发上。
疼痛难捱的关口,蒋勋声音渐渐弱下,可能是生气走了,傅云娇挪不动脑袋抬头,也没管他,再往沙发边缩去。
又一波刀刮似的痛感在腹腔翻涌,傅云娇紧紧捂住小腹,喉咙哽住将要冒出的呜咽。
没过一会,蒋勋远去的声音再度飘近。
“烦人。”
他的话落在她身侧,随之一起下落的,还有一床床软被。
一床又一床,盖在她身上,压得有点透不过来气。
傅云娇也不知他从客房到底抱来了多少,她偏过脸,拉低鼻尖遮住的一角,双眸里,蒋勋身子正伏过来,他的脸离她很近,近到她能嗅到他发上的热气。
他似乎没注意到傅云娇睁眼,抵在沙发边,费力把每床被角掖实在她肩下,拍了拍,拍得不留一丝缝隙,口中念道,“这样应该不会冷了。”
然后又像不放心似的,再挪向傅云娇脚边,照着卷煎饼那样,把那头的被角叠进去,挨个压紧。
等看把傅云娇这颗“肉馅”
密封在好几层被子“卷饼”
里后,蒋勋坐上被沿,碰了碰傅云娇,耐下性子说,“我把感冒药拿来了,你赶紧吃下去。”
然后也没等傅云娇回答,自己端了水杯,插进根吸管,戳向傅云娇嘴边,递出手心药粒说,
“吃两颗就行,水不烫。”
蒋勋没多少照顾人的经验,动作也不分轻重,吸管尖划过傅云娇嘴角,刮得她有点疼。
她默着,摇了摇头,吐气说,“我不是感冒。”
“那你是怎么了?胃疼?”
蒋勋说着放下水杯,提起茶几边摆放的药箱,似要翻找治疗胃痛的药。
傅云娇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拦住他,“别找了,也不是胃疼...”
“那你到底怎么了?”
蒋勋瞪她,气不顺道,“有话直说行不行,老让我猜什么猜?”
傅云娇心想他再唠叨下去又没完没了,深呼气,心一横,直说,“我来例假了,痛经。
您别找了,我找过了,没有合适的药。”
蒋勋翻找药瓶的手登时顿住...
他虽然知道有很多女性月经期间身体极度不适,心情也会变差,可他半点不懂该怎么做才能缓解这种不适感。
他看了看傅云娇,垂下眼,声音忽然小了下去说,“哦...那我给你换杯热水...”
换杯热水?
傅云娇叹气,下滑进被子里说,“谢谢,不用了。
我自己待会就好。”
“喔...”
蒋勋从她身边坐回到轮椅上,也不走,就那么坐着。
傅云娇没精力想他为何留在她身边,她背过身略带鼻音说,“蒋先生,早饭在锅里热着,大概九点左右,物业会来送食材,我休息一会再去拿。
哦,对您的房间...我...”
“你别管那些东西了行不行。”
蒋勋看她都难受成这样,满脑子还装着那堆破事,提了气,“真当这儿就你一个人,没你操心我们就得饿死了?你说你非要往自己身上揽这么多活干什么。”
转念一想,这段时间确实也都是她一个人忙前忙后,顿了顿,敛起脾气,撇过脸说,“反正你别管了,我自己会看着办。”
看着办是怎么看着办,傅云娇心里没底。
她清楚蒋勋是最讨厌见外人的,自他搬来这儿后从未露过面,左邻右舍,包括物业都不知道这楼里住着的蒋先生身有不便。
他将自己封锁在这座房子中,拒绝任何人靠近。
据关姨说,在她之前的那位保洁正是因为疏忽忘关院门,让闲人走了进来,就惹得蒋勋发了火,直接辞退。
所以他现下坚决的态度也令傅云娇心生奇怪。
她斟酌几番,还是没能将一些话说出口,目光落在绒被上,不再坚持。
只能祈祷自己快点恢复体力,别让蒋勋真的...
看着办了。
***
蒋勋回房做了两件事,一是拿出手机搜索如何缓解痛经。
他找了好几个帖子,回答五花八门,不过翻了下去,重复率较高的方法有,喝红糖姜茶,吃止痛药,用热水袋暖孵,还有按摩穴位。
蒋勋截了图,存在备忘录中。
下一件事,就是去储存柜里,取下自己的假肢。
蒋勋有日子没见过这条“腿”
,他按下开关键,检查剩余电量后,挪动到床边,脱下长裤,将胯摆正在床沿。
蒋勋上身赤着,腹部以下向里凹陷,凹陷处有一簇竖起的,接近淡褐色的绒毛。
他依次穿戴好硅胶套和接受腔,腔体摩擦上左腿断口,还未站起皮肉就已隐隐作痛。
蒋勋忍了忍,低头调整佩戴姿势,把冷冰冰的假肢,安装进接受腔内。
这只机械腿,每一个零部件都是根据蒋勋的伤口,身高,运动习惯订制组配,同样的配置在全国也再难找出另外一副。
东西是好东西,但蒋勋此前万分抗拒去使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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