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很热闹，郑珊从来没在县城见过这么多的学生，有些人不过十五六岁，而有的甚至有三十多岁。
无论是少年还是青年，脸上都满是憧憬，他们一同踏上学习之路。
高三的学生实在太多。
一个班级实在塞不下，校长又临时开了新的班，而郑珊就被分到了另一个班上。
没能和关晴天分到一个班上，郑珊有些丧气，又安慰自己好歹进来了不是。
她环顾四周，教室很旧，就连窗户都不是完整的，所有人都穿得很厚，就这也有不少人不停跺脚，外面大风，屋里小风。
但整体氛围积极向上，郑珊之前觉得自己足够认真努力，可同桌一天一个馒头，除开去厕所就没动过。
郑珊时不时眺望远方放松眼睛，还被老师当不认真。
郑珊：fine。
钱晓晓来得晚两天，谁料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郑珊。
她很吃惊：“郑珊，你怎么进来的？”
她声音很尖锐，在安静的教室中很刺耳。
郑珊从书里抬头，看见是搅屎棍钱晓晓也很吃惊，这都能遇上？
她不知道去年的通知里明确提出，任何人不准阻拦参加高考的学子，所以钱晓晓丈夫家中再不同意也不能放在明面上，不然钱晓晓一个撒泼就能让家中人吃不消。
如今她甚至在家中打下包票：今年再考不上她就再也不考，一心给丈夫张二山生儿子。
这才要到了五毛钱的学费，她赶紧跑来报名。
她下乡前就是高中生，自然有资格，可郑珊凭什么？她不过就是个小学毕业。
郑珊低下头不管她，钱晓晓却不乐意：“喂，我问你呢！
你一个小学毕业怎么进来的？”
这话也算是捅了马蜂窝，在座的人是同学也是竞争对手，去年六百万人报考才录取了不到二十万人，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五，多一个人都少一份希望，有那心眼小的人对郑珊怒目而视。
郑珊终于说话：“和你有关系吗？”
钱晓晓以为她怕了：“怎么？你怕了？”
郑珊看都不看：“怕什么？怕比不过你？”
她嗤笑一声：“你来得晚，怕是不知道这周有一场摸底考试，听说学校想看看学生成绩，如果实在不好也不用浪费学校资源。”
“我问你，你敢不敢和我比一比？”
郑珊终于抬头看向钱晓晓：“看看，我们两个的成绩谁好。”
钱晓晓当然觉得自己不差，去年就是运气不好，今年一定能考上。
她施施然走到郑珊面前，看见她肤色白皙，人虽然瘦些，可眼睛很大，眼神明亮，要不是她之前就知道郑珊的模样，几乎要以为是换了一个人。
她看看自己发黄的皮肤，越发嫉恨：“你要是比不过我，你就得从学校滚回去！”
郑珊好笑，钱晓晓有什么什么底气要求她离开。
如果钱晓晓是个男人，她非要让她这辈子都考不了。
可她是个女孩子。郑珊扫过她泛红的脸庞，那是赶来
路上的艰辛，冷风将脸吹得几乎要裂开。
她的手上也都是冻疮，这年头谁过得都不容易。
郑珊叹了一口气：“我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你要是比不过我，希望以后别和我说话，别打扰我。”
郑珊的回复让人刮目相看，对比之下，钱晓晓的要求着实太过恶毒。
钱晓晓察觉到不对，又不想放过逼郑珊回家的想法，咬牙切齿看着郑珊。
这一场比试很快传遍了校园，就连校方都没有多加干涉。
郑珊心情不佳，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关晴天，明明两人都在学校，甚至是隔壁班。
她却发现关晴天一直躲着她，一次两次还是巧合，可次数一多，郑珊难免起疑心。
她还没找到答案或许是不敢得到那个答案，她很是烦心。
下课时，遇到前来送书的李文健。
“李老师。”
郑珊打着招呼，这才发现前些日子都没见李文健。
李文健面色一般：“我前些日子去了趟省城，没想到中间发生这么多事，谢谢你对晴天的保护。”
他将手中的书递给郑珊：“买来的书，你和晴天一人一份，这是你的。”
无功不受禄，再说她和关晴天是朋友，何必拿谢礼呢。
郑珊推辞，李文健却没给她机会：“晴天说那天你救了她，她很谢谢你。”
他的眼中闪过寒光：“不过她说，你救了她，她将资料给你，两不相欠，交易到此为止。”
他直视郑珊：“郑珊，我有些不明白她是什么
意思，你懂吗？”
冬日的暖阳异常温暖，却怎么都暖不了她的手脚。
郑珊面色越发苍白，她张张嘴，声音很是干涩：“我......”
李文健扭过头：“其中细节我也不想知道，但我知道晴天一直把你当做好朋友。
她很喜欢你，什么都想要分给你。
之前你问我入学的事情，我没有给你回复，她很担心，私下瞒着她父母，求我帮你处理入学的事情。”
“现在看来，晴天多虑了。”
“你瞧，现在你就在学校里呢，想来还是有自己的路子。”
“其他的我不想多说，如今你们两清，那就好好学习吧。”
李文健重新恢复淡然：“她让我祝你得偿所愿。”
“晴天说的话我自然要听。
不过我到底是她舅舅，在此也想提醒一下你。
晴天是个单纯孩子，恐怕没有你想得周全仔细，加上高考这么重要，还是希望你不要再打扰她。”
“毕竟，你想要的都有了。
我也劝你一句，做人，不要太过冷心贪心。”
“郑珊，你好自为之。”
郑珊看着李文健的衣角从眼前飘过，她想要抓住解释一番，最终却什么都没说，手指紧紧抓着学习资料，仿佛那是再珍贵不过的东西。
她就那么站在楼梯上，看着窗外北风呼啸，吹得她遍体鳞伤。
铃声响起，她又走回教室，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只能有十分钟的悲伤时间。
学习，往死里学。
考试的那天，郑珊很不舒服
，周围不少看热闹的人，她强撑着写完最后一题趴在桌上，今天正好放假，同学走得很快，就连钱晓晓都顾不得和她斗嘴打算赶紧回家。
窗外的雪渐渐融化，滴滴答答，仿佛最好的催眠曲。
郑珊趴在桌上，疲惫将她浸没，意识昏沉，她想要极力控制自己，却毫无办法。
关晴天有些心绪不宁，考试的时候还能勉强集中精神，考完总觉得慌张。
她倒没提前离开，在等李文健规整试卷，他也是批改试卷的老师。
关晴天站起来想要走走散心，不知不觉走到隔壁班。
班上早没了人，关晴天突然想到郑珊和别人赌约，那人要求她滚回家里，不准再在学校上课，郑珊没有以牙还牙，反倒是要求那人不再打扰她。
这人，真的是郑珊吗？
关晴天有些恍惚，郑珊在她心中的印象实在太多：坚强、懂事、心机、善良......她究竟什么样的呢？
眼前闪过她的模样，关晴天揉揉酸涩的眼睛，以为出现了幻觉。
可郑珊还没消失，她真的还在教室。
脸色发白，一头冷汗，连呼吸几乎都听不到。
关晴天赶紧跑进去，将人扶起来：“郑珊，郑珊，你没事吧！”
郑珊早已昏过去，毫无反应。
关晴天担心不已，赶紧把人搀扶起来，她咬紧牙，准备涌上全身力气，谁知道一下就把郑珊扶了起来。
她有些惊讶，她力气很小，而冬季的衣服又很厚，她以为自己
扶不起来郑珊。
郑珊到底有多瘦才能让她拖抱着。
关晴天压下心酸，将人扶出来，正好碰上李文健，两人赶紧把郑珊送到医院。
医生一看就知道是营养不良和低血糖，只是郑珊有些严重，挂了一瓶葡萄糖。
关晴天留下照顾郑珊，李文健先回关家报信，自从雷强的事情后，关晴天现在上下学都是父母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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