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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李佑做了个梦。
梦中,
他回到了那个人人喊打的高中时期，他走过飘满白玉兰香气的走廊，迎面是三三两两的嫌恶眼神。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他没有逆袭，也没有出现在了模考红榜上,
他依旧只是那个普普通通,
阴郁又怯懦的年纪吊车尾。
李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身体飘在半空,
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参与这一切。
他无数次伸出手,
想喊住那个独自背着书包垂直脑袋向前走的少年，可每一次,
他的手都穿过了对方的身体，少年听不到他的呼喊。
就这样,
他追在少年身后,
看着他越走越远，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那间教室,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然后推开了那扇门。
一声“吱呀”，生锈的门轴转动了下，李佑看着自己踏进了门后的黑暗。
而后，黑暗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顷刻间便吞没了眼前的一切，走廊，白玉兰树,
和身侧的学生都化为了虚影，最后,
只剩他一个人身处无边的黑暗。
李佑茫然地四顾，他拧了拧眉心,
对黑暗的恐惧盖过了不知所措，他捂住脑袋，无助地想缩起来。
一群半大的男生盯着他的脸，集体愣在了原地。
“喂，又装死？你会不会有点反应？”
他和李年的羁绊在今晚埋下种子，此后深扎土壤，随着每一次呼吸共振，直到再难舍难分，迎来破土而来的那一天。
有关贺晁的所有记忆只有一个高中同学。
可拉开厕所的门，整个走廊却早已没了对方的身影，李佑重新恢复了力气，他向前跑了两步，最终跌跌撞撞地找到了高三的教室。
李佑正怔忡，脸突然被一只手用力抬起，他下意识闭了下眼，很明显的，偌大的的厕所陷入了一瞬的安静。
心底的一点恐惧再次冒头，李佑靠近那扇防盗门，用力地拍着门，阁楼昏暗，他四下地在门上摸索了一阵，用力地按了两下门把手，可门纹丝不动，被人从外面锁死了。
李佑呆呆地后退，他再次转头看锁在角落的自己，他突然悲哀的想，重来一次，他好像也救不了那时候的自己。
这一次，他听到了实实在在的声音，是来自周围的咒骂。
他手中抓着一只火车模型，很漂亮的新鲜色彩，刚开封没多久，他就这么抓着它，连放下都不敢，埋着小脸在小声地哭。
那是贺晁，却又不是贺晁。
“艹。”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而眼前的阁楼，就是记忆中的样子，昏暗潮湿，灰尘弥漫，脏乱又破旧，是与整个明亮李家不符的角落。
他不受控制地飘近了，这下，那小男孩便清晰地映入了眼帘。
而后，他被一声踹门的巨响吓了一跳。
身体一瞬因为这个想法充盈起来，李佑强撑着从地上站起身，他转身，急切地去追贺晁。
李佑睁大眼，呆呆地看着那个眉眼桀骜不驯的男生。
李佑也跟着众人一起去看，发出声响的地方是厕所最里面的隔间。
可如今，曾经尘封的记忆露出一角，或许，他会想起更多的事。
“嘁，就他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还指望他给你什么反应啊，笑死了……”
李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小时候的自己。
男厕的门再次合上，李佑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转头去看，厕所里落针可闻。
手腕擦上冰凉的地砖，李佑睁着眼看眼前印着花纹的瓷砖，正愣神之际，肩上又挨了一下。
全程一言不发。
就在众人的视线中，一个只穿了校服裤子的高大男生叼着烟走了出来。
“……”
很快，黑暗陡转，李佑恍然间，被人一脚踹翻，失重地跌落在地上。
是贺晁。
门板重重地撞在墙上，在即将反弹回去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撑开了。
李佑呆滞地感受着周身真实的感受，他终于不再是飘在空中，他真实地参与进了这个梦境。
他想动，想站起身离开这里，可他手脚无力，连支撑身体都费劲。
“老鼠一样，天天低着头，你们这看过他的脸吗？”
视线一转，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阁楼，阁楼的角落蜷缩着一个小男孩。
还是那个走廊尽头的班级，而贺晁依旧在后门的最后一排睡觉。
不知是谁爆了句粗口，空气再次流通起来，李佑的脸被人用力甩开了，周围人三三两两的哄闹了起来，他还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贺晁夹着烟，第一眼便注意到这边扎堆的闹剧，可他只是嫌恶地拧了下眉头，拿下烟头，他随意地用球鞋捻灭，而后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穿过呆若木鸡的几个人，径直出了男厕所。
即使重来，他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他终于想起来，这天晚上，他被李年关在这里一整晚。
不，这段剧情并不是重生后的事，而是发生在前世，那时，他和贺晁毫无交集，甚至他完全对这个人没有印象。
回到座位，李佑满心满眼都是身后的贺晁，他对这个梦境的时间没有概念，只是再回神时，他就被一本作业砸了头。
耳边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无赖的嗓音：“李佑，自习课了，该给我写作业了。”
回过头，书桌前站着一个痞笑着的男生，脸上带疤，手中随意地翻着他桌上的课本。
眼前人是姜川，是贯穿了他高中三年的噩梦。
有关他做过的那些事，李佑已经记不太清楚，而如今，在这个混乱梦境中，他被迫再次经历了一遍。
可这次，没人再对他伸出援手，无人救他。
他又是一个人。
放学，李佑又被哪个男生推去顶替值日，手机上是傅丞发来的消息。
傅丞：今晚你自己回去可以吗？我有点事，就先走了
李佑沉默地将手机收回口袋，他走回自己的座位背上书包，恰在此时，天空一声惊雷滚过，闪电亮如白昼地滑过天空，照亮了他的脸。
春末的一场雨来的又快又急，偶然瞥过一眼的手机推送上显示最近一直是阴雨天气，风一起，天色便越发昏暗了，树冠被风压折，在风中簌簌摇摆。
李佑走出教室，顺手锁上门，一个人下了楼梯，刚走下台阶，便被迎面刮来的冷风扑了个满怀，他将要转向宿舍楼方向的脚步一顿，在原地怔了两秒，才转身向校门口走去。
他忘了，现在的剧情中，他没有住宿，还是走读生。
手中握了把留在书桌里的伞，李佑脚步不快，走到校门口时，雨滴终于一滴滴砸了下来。
豆大的雨滴零星地湿了柏油路面，没一会，雨势便由小转急，赶上晚高峰，校门前不出意外地堵车了。
于是，李佑放弃校门口打车的打算，毫不迟疑地沿着街道向前走。
这个梦境太真实了些，风声雨声，甚至那些落在身上的伤害都感触明显，就好像他回来了，真的遭受了一遍前世早已被他遗忘的过往。
李佑垂着眼，一时有些迷失在虚妄与真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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