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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聘猫小事5
缇婴跪坐在软褥上，呼吸起伏不定，腮上一片白、一片红，糜乱万分。
发丝与胭脂全乱了，手腕被人扣着，她眼神空空地望着夜杀的眼睛，听他说——
“你不知道你在撩拨我吗？你是不知，还是装作不知呢？”
她不知道么？
她看着夜杀的眼睛。
她透过这双眼睛，望着江雪禾。某一瞬，她真觉得师兄就在她面前，垂着眼，浓睫卷长，斯文澹泊，一言不发。
她心脏狂跳。
在此一刻，她清晰无比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审视自己的内心：她喜欢师兄。
远多于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她对师兄的情感，绝不同于对二师兄的情感。
她喜欢江雪禾。
她记得林青阳对她的叮嘱：“小婴，你情绪极端，恨与爱都强烈无比，正是修行大忌。想走这条路，便不能总被情绪牵引……你要学习接受一些已经发生的事。”
小猫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夜杀身边，像他说的那样，继续“撩拨”他了。
他只是试图哄她，并没有趁此唐突的心思。但是过近的距离，刹那间让缇婴惊恐。
林青阳为她极端的情绪揪掉很多白头发，最后无奈地说：“……那就试着忘记吧。不多想，便不会多在意了。”
她喜欢江雪禾。
当某一日，有人道破迷障，她心中迷雾散开一些，她向着路尽头看去——
那只小猫伶俐无比地躲过他的手，踩着床架往幔帐上抓去。它身手灵活，夜杀捕捉不及，它轻快地跳到了窗台上，回头看了夜杀一眼。
而这，正是夜杀所说的“撩拨”。
她正是喜欢他，才总和他一起玩，才愿意被他哄，才主动下山想找他。
他语气严厉：“你想想后果！这里只有我会帮你！”
她正是喜欢他，格外喜欢他，才会心口总是莫名地惶恐、莫名地紧张，才会对他生出贪欲，总想和他亲昵。
修行就要修大道。
气氛降到冰点。
幼时的缇婴天真询问：“我接受不了怎么办？”
他僵硬非常：“你做什么？！”
它要走了。
——
夜杀试图追捕它。
夜杀脸色微僵，倾身便要扑她：“小婴……！”
所有的热爱与厌恶，逃避与惶然，如同万千碎片，在一团迷雾中飞散、拼凑，最终拼出了“江雪禾”三个字。
他凑近她。
她只是大脑一片乱，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自私，不知如何面对师兄。
少年脸色青青白白。
缇婴心想，她也不做什么。
他急匆匆推开房门，衣衫不整，跳上矮墙。他在黑魆魆的夜中奔行了很长一段，四面八方都是漆黑，他才意识到他根本追不上缇婴。
她正是喜欢他，才会既自私地不肯接受他“永远在一起”的提议，又生怕他因此而不再理会她，所以她装傻装痴，一个劲儿地逗弄他；明明不肯应他，还要他抱要他哄，要他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
她看到的是江雪禾。
他教她怎么熟练地用猫身攀墙爬树。
她喜欢江雪禾。
她努力修行，练习法术，前师父本事不够，她就找更好的师父，想学习更厉害的道法。在所有的事情中，她心头始终罩着一团迷雾，她不愿回头去看。
她惧怕人与人的情感交深，不愿再对任何人付出情感。
正是“喜欢”。
波光流动，我见犹怜。
缇婴抬手便推开他，往后缩。
夜杀跪在那处，看着缇婴脸色一点点白下去，眼神空空荡荡。
她心间因喜欢而泛酸，鼻尖通红，眼中噙了一汪清水，抬头颤颤巍巍地看他。
他抬头正要问她到底什么意思，就见缇婴露出惶惑的神色，摇身一变，化身成了一只小白猫。
她被前师父抱着，离开那个村落的时候，幼时的缇婴趴在前师父肩头，昏昏沉沉地看身后的一段血路。这条路很长，没有尽头，前师父问她愿不愿意修行。
缇婴不知林青阳在伤怀什么，但她确实听林青阳的话。
夜杀脸色煞变，意识到不妙：两个时辰还没到，她根本不会变回小猫，除非她是自己施法，自己主动的。
她到底是被江雪禾宠坏了——任性自我，解决不了的事便要逃避。
这一次，夜杀心火是真的烧起来了。
夜杀的铁石心瞬间软下，他俯下肩，又尝试着来瓦解她的天真：“好啦，别想了，我……”
他还知道她会法术。
先前不在意的事，此夜统统成为阻拦他的迷障。
夜杀立在墙上，心中空茫，当真生了后悔之心。
早知如此，他就不点破了。
长长久久地骗她留在他身边，总是好过点明一切，让她恼羞成怒，不知所措。
他到底年少。
他高估了自己，如今不知该怎么办，才能找回缇婴。
——
接下来数日，谁都看得出夜小将军心情不佳，情绪低落。
据说，他把家里的猫弄丢了。于是，众人总是看到，办完公务的夜小将军，在大街小巷间巡逻，试图找回他那只猫。
他在自家府邸的长巷一路上摆满了食物，冷盘热茶不忌，荤素搭配得当，各类零嘴儿小摊位，热热闹闹。
他想用这种方式勾得小猫回来，但是猫咪恐怕确实是世间最没有良心的小动物——她一去不回，任他夜夜等待，她也没有回来看过一眼。
夜父夜母知道他的低落，都来安慰他。
城主都过问他到底丢了一只什么猫，是否需要全城追捕。
夜杀自然不敢让其他人帮着一起找：他们若看出那是一只猫妖，小猫就再也没可能回到他身边了。
夜杀只好敷衍搪塞。
如此，只让这些关心他的人，更为在乎。
众人琢磨着，给夜小将军找点正事——比如，再聊聊他和柳姑娘的亲事。
除了夜杀本人，夜家父母、城主一家，都极为赞成这桩好事。
柳轻眉甚至忍着娇羞，亲自登门，想和夜杀谈一谈，聊一聊他二人之间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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